宋時薇疑惑扭頭看他,他像是看不見她的存在一樣,垂着眸心事重重望着前方,神情落寞又頹然。
心髒莫名一瞬刺痛,也說不上疼,但是有點不舒服。
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蹙起眉欲再叫他一聲,啓唇時忽然意外愣住。
她突然意識到,他身上穿的是九年前的校服,而她穿的卻是今天晚上的裙子。
他們并不在一個時空裏。
認識到這個荒誕事實後,宋時薇驚詫看了眼自己,又轉眸看向他的臉。
果不其然,雖然他的臉部輪廓在這時就已經立挺分明,但眉眼間的清澈和青澀無不彰顯出分明的少年氣。
她盯着他的側臉出神看了半天,險些就要沉溺在少年的美色裏全然忘記他九年後犯下的罪行時,他忽然低聲喃喃:[夏天來了,宋時薇。]
宋時薇猛地醒了過來。
她頭暈目眩睜開眼,迫切環顧着四周,确認這是一場夢境後,她長長呼出一口氣。
她撐着胳膊僵硬坐起來,端起床頭櫃上的水杯一飲而盡。
心跳砰砰半天不見回落,她心有餘悸想,難道高中時紀晏臣真的認識她?
想到這種可能性,宋時薇臉色變得難看。
但很快她又迅速轉念,搖頭說服自己,不會,肯定不會。
倘若他真的認識她,那初次見面時他爲什麽不大大方方說出來?他既然想追求她,這不是很好的增進距離的話題嗎?他幹嘛藏着不用?
除非——
想到唯一的可能性,宋時薇眸光倏地一晃,而後她自嘲扯了下唇,神經蓦然放松下來,掀開被子踏下床。
除非他從高中的時候就開始喜歡她了。
這怎麽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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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薇打開冰箱準備早餐,牛奶放進微波爐的間隙,她打開微信,滿屏的紅色未讀,鮮豔得刺目。
檢一組:[@宋時薇,時薇姐!!!視頻裏這人是你嗎??!!]
檢一組:[我覺得是!你看這衣服,時薇姐昨晚穿的可不就是這件襯衫嗎?]
許霖:[未接通話]
許霖:[時薇,你昨晚沒事吧?現在怎麽樣?]
許霖:[未接通話]
許霖:[抱歉時薇,昨晚你喝酒了,我應該送你回家的。]
姚佳佳:[寶貝,我剛才在見客戶,你晚上給我打電話幹嘛?]
姚佳佳:[(語音轉文字)我靠那個暴錘猥瑣男的女英雄不會是你吧宋時薇?!你帥死了啊!有沒有受傷?需要專業法律援助嗎?]
宋青桉:[姐,我又看到追你那個特警了。]
宋青桉:[他的腳怎麽又好了啊?]
宋時薇一怔,問:[你在哪兒看到他的?]
對方很快回:[昨天我同學姐姐婚禮,他是伴郎。]
宋時薇被他蠢得氣短,沒好氣敲着屏幕:[那你怎麽沒親自問問他的腳是什麽醫學奇迹?]
宋青桉:[我是想問來着,他一直被幾個伴娘纏着,我沒找到機會。]
宋青桉:[姐,不管他好沒好,這種招蜂引蝶的男人都不能要。]
微波爐“叮”一聲響。
宋時薇放下手機,心神不甯攪着杯子裏的液體。
複盤昨晚的經曆,所有人都在問視頻裏的那個人是不是她,但隻有紀晏臣一個人真正過來找她。
沒有打電話确認,也沒有發信息詢問,隻是因爲他覺得那個人是她,他覺得那一刻的她需要有人陪在身旁,所以他就來了。
宋時薇握着杯子抿唇,隐去了眼裏的複雜情緒。
不管他是果決還是莽撞,昨晚的最終結果是他及時出現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這一點永遠是不争的客觀事實。
在他代替她坐到桌前跟對方冷靜交涉時,有那麽一瞬間,她十分貪戀他擋在她身前的安全感。
仿佛一艘獨自漂泊已久的船終于得以暫時停靠,她也想停下,可是又不敢停下,因爲她害怕以後的漫長道路依舊要一個人走。
那天之後他們沒有再見面。
紀晏臣沒有再來找她,但會每天跟她分享日常,有時候是路邊的風景照,有時候是一個很冷的笑話。
她不回複他也依舊按照自己的節奏發,頻率不會太打擾,也不會間隔太久。
次數多了之後宋時薇能模糊從他的消息時間中推測出他是在單位還是去出任務了,他們在這種單向溝通中達成了一種微妙的默契和平衡,誰也沒有去打破。
與此同時,宋時薇覺察到那晚聚餐之後許霖對她的态度明顯比從前更關照,隔三差五給她帶飲料和水果,周末時還約她出去看電影。
宋時薇原本不想去,但從周五開始紀晏臣兩天沒有發來消息了,這讓她在工作之餘隐隐有些心神不定。她有意跟這種感覺撇清關系,答應了許霖的邀請。
可到坐進影院的一刻她看到前後排都是情侶又開始後悔。
她暗罵自己爲什麽老是非要跟自己較勁,她越是爲了他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不就反而越是說明她在乎他嗎?
宋時薇托着臉頰郁悶不已,身旁的人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側過頭來悄聲問:“不舒服嗎?”
她回過神來,放下手臂:“……沒有,走神兒了。”
許霖有點尴尬笑了下:“看來是我的電影沒有選好。”
宋時薇漫不經心彎唇,對于他的話很難評,因爲她從進來後根本就沒有關注過劇情。
下半場時許霖提議提前離開,宋時薇也确實沒有心情觀影,沉默點了下頭。
兩人從電影院出來後在商場樓下簡單吃了頓晚餐,出于内疚,宋時薇主動買的單。
飯後許霖開車送她回家,她站在路邊跟他客氣道别,待車子駛走後她松懈下來轉回身,被面前橫空出現的人影吓了一跳。
紀晏臣站在離她不到兩米遠的地方,身上的制服有些褶皺,手上拎着外賣袋,俊朗臉上濃濃的委屈和幽怨。
宋時薇被他盯得莫名有種被捉奸的錯覺,讪讪啓了啓唇,不太自然問:“……你怎麽來了?”
他往前走了幾步,站定在她面前。借着路燈的光線,她這才看清楚他下巴上的胡茬和眼裏的血絲。
他伸出手,聲線疲憊暗啞:“我任務剛結束,從城西回來,那邊有家店很火,帶給你嘗嘗。”
宋時薇垂眼看看他遞過來的東西,沒有接:“我吃過晚飯了。”
面前人眸裏嫉妒翻湧,但聲音仍舊平靜克制:“那你當夜宵,或者明天吃。”
宋時薇擡起頭看了眼他的臉,忽然有些想笑,被她别開臉壓着唇角忍住。
可這個動作在對方眼裏卻明顯是拒絕的含義,但好在他很清醒自己沒有資格有情緒,靜默片刻,低聲叮囑:“微波爐中火加熱五分鍾就可以。你如果喜歡吃,下次你沒吃晚飯的時候我再去買。”
宋時薇故意沒有回應,他手臂在空中僵了半晌,最後黯然落下去,臉色也比方才陰沉,但又不敢在她面前太陰沉。
就好像是……一隻瘋狂吃醋但又不敢發火的小狗。
宋時薇也不知道自己腦海裏怎麽會迸出這個比喻,而且一旦代入了這個設定後,她突然覺得小狗有點兒可憐,并忍不住心軟。
面前人并不知曉她的心理活動,擡起頭輕輕道:“那你早點兒休息,我先回去了。”
盛夏的晚風溫熱粘稠,宋時薇看着他的背影暗暗深呼吸,揚聲叫他名字:“紀晏臣。”
他定住腳步回頭,黯淡黑眸裏倒映出她的臉,皎潔好似月光。
她心裏仍舊别扭不定,但表面擺出雲淡風輕:“一起吃嗎?”
紀晏臣難以置信怔愣片刻,直到看到她唇角的淡淡嫌棄确認自己不是幻聽之後,他掩住心裏的雀躍激動,不動聲色裝成正人君子推拒:“這麽晚了,去你家會不會不太方便?”
宋時薇冷淡睨他一眼,決定收回自己剛剛不值錢的憐憫。
“當然不方便。去對面肯德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