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令他失望了。
何大小姐沒在驚鴻樓,她甚至沒在京城。
難怪他說要來驚鴻樓時,祖母沒有阻攔,原來不是祖母心情好,而是他想遇到的那個人沒在。
沒錯,陸臻理直氣壯地承認,他來驚鴻樓就是爲了何大小姐。
可是她不在。
陸臻索性一屁股坐在驚鴻樓門前的台階上,他一襲華服,大喇喇地坐在那裏,反正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這個“别人”很快就出現了。
陸暢來了。
看到自家哥哥像個吉祥物一樣坐在台階上,陸暢連忙把臉别到另一邊,這個顯眼包,她可不認識。
“小暢!”
好吧,她已經裝做不認識了,偏偏顯現包主動和她打招呼,還在大庭廣衆下叫出她的名字。
無數雙目光投向陸暢,陸暢吸了口氣,閉了閉眼睛,一臉木然地走到陸臻面前。
“有事?”陸暢問道。
“她不在,你是不是也知道?”陸臻坐着,陸暢站着,陸暢能清楚看到陸臻的眼睛,沒有星辰大海,隻有怨氣滔天。
“知道!”陸暢生怕陸臻還不夠生氣,繼續說道,“祖母選了我做接班人,這事你知道是吧?”
“嗯。”陸臻沒好氣地說道。
“我都是祖母的接班人了,驚鴻樓的事,我當然知道,大當家的去向,我也當然知道,當然,你這樣的外人是不會知曉的。”
陸暢忽然發現,她家老哥生起氣來居然還挺好看的,那她以後就讓他多生氣,将好看無限延伸。
陸臻站起身來,他一點也不生氣,他就是心裏空落落的,還有點委屈。
他拔腿便走,陸暢還沒看夠老哥的生氣臉呢,追了幾步,問道:“你去哪兒?”
“我去找祖母!”陸臻一溜煙地跑了。
陸暢朝着陸臻遠去的方向做個鬼臉,卻又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
找祖母也沒用,你和大當家的親事泡湯了!
李錦繡早就知道陸臻去驚鴻樓了,所以她哪裏都沒去,也沒有見客,就在房裏等着。
她知道,陸臻肯定會來見她。
趁着這個機會,讓陸臻死心也好。
陸臻果然來了,因爲走得太快,少年臉色發紅,額頭還有細汗,丫鬟連忙遞上帕子,陸臻随便抹了一把,給祖母見過禮,便開門見山:“祖母,何大小姐去了何處?”
李錦繡的手裏,正拿着一串小葉紫檀珠子,這串珠子,拿在其他的老封君手中,那是念珠,拿在李錦繡手中,這就是盤手串了。
此刻,李錦繡連眼皮都沒擡,哼了一聲:“你問這個做什麽?”
陸臻扁了扁嘴,怎麽辦,他更加委屈了,小時候,差點被人綁走殺死,他都沒有這麽委屈。
“祖母,我,我就是想知道,她去了哪裏?”
李錦繡把手串放在桌上,歎了口氣:“這門親事不合适,作廢了。”
“怎麽就不合适了,我們年齡相仿,青梅竹馬,又是世交,要多合适就有多合适。”
這番話,陸臻沒經大腦便脫口可出,可是話一出口,他就發現自己這番話說得太好了,太正确了。
李錦繡冷哼:“你們青梅竹馬?據我所知,你也就是在幾個月前才知道有這麽一門親事吧,怎麽就青梅竹馬了?”
“從小就認識啊,對,就是從小就認識,不信您問我娘。”陸臻索性破罐子破摔。
“孫兒,祖母告訴你吧,你和大當家既不是年齡相仿,亦非青梅竹馬,至于世交,就更加談不上了,孫兒啊,你能珍惜這門親事,祖母很高興,這說明我的孫兒有誠信有擔當,且,眼光也好,可是你們真的不合适,是真的不合适。”
有那麽一刹那,李錦繡差一點就沖口而出,把何苒便是何驚鴻的事說出來。
但這不是能說出來的,因爲孫子肯定不信,而且也隻會給大當家徒增麻煩。
這是屬于她們這些老家夥的秘密,等到她們這一代人全都死了,這個秘密也就成了永遠的秘密,而那時,大當家依然風華正茂。
“可孫兒不明白,我和她哪裏不合适了,我覺得很合适。”少年努力争取,這也是他第一次爲自己争取。
“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李錦繡大聲說道,“我覺得,你們不合适,你,配,不,上,她!”
祖母的豪橫自不用講,整個京城都知道。
可是祖母這樣說,陸臻還是感覺很受傷。
“原來孫兒在祖母眼中這麽差勁,明明您也曾以孫兒爲榮,說孫兒是京城裏最明亮的少年。”
李錦繡:“差不差勁要看參照的,和大當家相比,你就是差勁啊。”
陸臻跑了!
他飛奔着跑了,這一次沒有跑進陽光中,還是跑回自己的院子,跑回自己的房間,關上門,三天三夜沒有出來。
三天之後,武安侯夫人雖然知道兒子不會餓死,可還是擔心兒子,所以她親自去敲門,也終于敲開了門。
可是,陸臻不在!
小厮說陸臻走了,帶着他的馬,帶着他的長槍,避開武安侯府的侍衛們,神不知鬼不覺地走了。
武安侯夫人瞪大了眼睛:“他去哪裏了?”
小厮:“世子說他要去見見世面,等不差勁的時候再回來。”
武安侯夫人怔怔一刻,忽然想起什麽:“你們這些東西,世子出城遛馬而已,不用大驚小怪!”
說完,武安侯夫人便轉身走了。
兩天之後,武安侯世子陸臻遛馬時傷到骨頭,在城外莊子裏養傷的事便傳了出來。
能讓京城勳貴家的纨绔們消停上一段日子的事,除了受傷就是受罰。
武安侯世子出京的事,就這樣被瞞了下來。
李錦繡終是不放心的,悄悄派了一隊人去尋找陸臻,如果找到了,他願意回來那是最好,他如果不想回來,就跟在他身邊。
武安侯夫人默默垂淚,李錦繡橫她一眼:“現在該說實話了吧,你和何家,真有那麽一門親事?”
“真的,是真的,兒媳就是再不懂事,也不能拿阿臻的親事開玩笑,他是世子。”武安侯夫人吸了吸鼻子。
“那腳上的紅痣呢?也是真的?”李錦繡又問。
“是真的,那孩子一出生就有,紅得像胭脂一樣。”武安侯夫人又道。
這一次輪到李錦繡怔住,她以爲是自家兒媳婦作妖,現在看來,竟然不是,這也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