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力大而才能堅,故至堅而不可摧也。好名字,我真是會起名字啊!”
土字旁實在是不好起名字,何苒對自己能夠起出如此好名而欣喜不已,不管小孩有沒有聽懂,她是滿意了。
何苒站在小孩面前,這個年紀的孩子,若是養得好,已經能到何苒肩膀了。
可這個小孩卻還很矮,顯得比實際年齡要小,何苒能看到他的發頂,那粘在頭發上的白色物體是虱子的蟲卵吧,前世何苒第一次看到時,渾身不适,後來見得多了,也就不覺什麽了。
她讓小梨帶小孩去沐浴更衣,小孩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洗過澡了,黑土親自給他搓澡,中間換了兩次水。
搓澡時發現,年僅十歲的孩子,手和腳上都有繭子,手上還有陳年舊疤,那是給客人送熱水時燙到的,胳膊上有一道很大的疤,是有一次他偷吃給客人買的糕點,被他娘用燒紅的爐鉗燙的,從那以後,他再也不敢偷吃了。
何苒叫了修腳師傅過來,把小孩手和腳上的繭子一點點仔細去除,抹上加了動物油脂的香膏,用精細的棉布把手腳包裹起來,一個時辰後拆開,用清水洗後,再抹上另一種香膏。
隻是傷疤已久,很難祛除了,不過孩子還小,随着他漸漸長大,傷疤會越來越淡。
何苒擔心那種十文錢一瓶的虱子藥不安全,請了藥鋪裏坐堂的堂醫,開方抓藥,給小孩用藥湯洗了頭發,再用大塊棉布把頭發包起來,半個時辰再用清水清洗,用細齒梳篦把打結的頭發一寸寸梳透,梳掉殘留的蟲卵。
隻是小孩頭發枯黃,這是營養不良,需要慢慢調養。
三天後,小孩再次站到何苒面前,他的頭發梳得一絲不亂,年紀小沒有插簪,用一顆玉扣把頭發束起,臉蛋上還有被風吹皴的痕迹,不過可以看出,皮膚的底子很好。
他的指甲修剪成好看的形狀,身上的杭綢直裰剪裁合體,腰間垂着一枚玉扣,與束發用的那枚有着相同的花紋。
腳上的鞋子看上去普普通通,可是識貨的會一眼認出,這鞋出自京城廣福升,順德府今年新開的分号,價格昂貴。
沉澱了三天,小孩依然還似在夢中。
“我姓周?”小孩想起來了,他以後叫周堅了。
“是,你叫周堅,這個名字是不是很好?”何苒笑咪咪地問道。
周堅心中砰砰直跳,他想起當鋪朝奉對他說的話,又有些不敢确定:“我真的是昭王的兒子?”
“不,你當然不是!”何苒打開折扇,搖了搖,一臉高深,“你看到被我轟出去的那幾個糟老頭了嗎?昭王之子就應該是那個年紀,不,比他們年輕一些,他們演得太過了。你是昭王的孫兒。”
說着,何苒起身,走到周堅面前,一揖到地:“何苒參見皇孫。”
皇孫?
他是皇孫嗎?
周堅怔怔一刻,一臉茫然,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讷讷問道:“我爹,他真的不介意我是”
他不知道該怎麽說,他長于花街柳巷,從小便知街裏街外是兩個世界,他知道他的母親是什麽人,亦知如他這種出身的人,會被世人恥笑。
何苒心中悲憫,她歎了口氣,輕撫着他的頭:“從你成爲周堅開始,過去的一切于你隻是磨練,你的祖父和父親都已經去世,你的母親已經改嫁,你是太祖血脈,真正的龍子鳳孫。”
何苒看向小梨:“将昭王後人已經尋回的消息,傳遍天下!”
“是!”小梨轉身出去。
何苒低頭,便看到周堅正仰頭看着她:“我父親呢,你是我父親家裏的人嗎?”
何苒微笑:“我與你曾祖父有些香火之情,不忍看到他的後人流落風塵,你的名字是我起的,我會撫養你,照顧你,培養你,你可以叫我姑姑,也可以叫我姐姐,叫名字也行。”
周堅懸了三天的心在這一刻落到實處:“姐姐,我喜歡叫你姐姐,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姐姐。”
“小機靈鬼,我會多請幾位師傅教導你。”何苒說道。
“是要教我讀書嗎?”周堅見過學堂裏的學生,他們穿着藍布袍子,背着書箱,斜着眼睛看他。
“不僅是讀書,還要教你騎馬,射箭,做人。”何苒淡淡說道。
周堅的眼睛亮了亮,又黯淡下去,除了吃喝不愁,好像也不比以前好上多少。
次日,何苒見到了小葵,小葵悄悄湊到何苒耳邊,低聲問道:“姑娘,你想扶持這個孩子?”
何苒點頭:“宮裏的那個就不用說了,周熠優柔寡斷倒也罷了,他無視百姓疾苦,隻這一點,就不配去坐那張椅子。其他的我懶得親眼去看了,這些年你應比我清楚。”
小葵歎了口氣:“老桂王死于馬上風,當時才三十多歲,現在的桂王是他第三子,暗殺了兩位兄長襲位的,我收養過一個女孩,其父母家人皆是因此受到連累而死的,現在這位桂王據說殘暴成性,外面傳他食人肉,不知真假。至于那個承嗣昭王的齊王,倒是個有生意頭腦的,無論是在朝堂還是民間,他的口碑都不錯。”
何苒知道齊王的口碑很好,否則當年也不會有人擁立他繼承皇位了。
但他是周老二的兒子,周溫的孫子,何苒本能地對他就很厭惡。
“可是那個孩子.他還這麽小,以後會是什麽樣呢?還有他的生母,會不會來找他?”小葵有些擔憂,她想到了當年的狄夫人。
在兒子年幼之時,狄夫人無法保護他,就連他丢了也不敢去找,隻能躲在仇人的羽翼下苟且偷生。
兒子長大成人回來後,她仗着兒子的勢力大肆斂财貼補小兒子養虎爲患,甚至還因爲兒子手刃殺父仇人,而認爲兒子兇殘。
那時狄夫人經常挂在嘴邊的話便是:我兒天性純良,是何驚鴻教壞我兒。
何苒從小葵關切的目光中,便知道她在想什麽。
“當年我隻想着幫小池子打下天下,我就可以四處逍遙了,所以除了打仗,我對别的全都沒有留意。
沒留意狄氏嫉妒,周池對我比對她更加親厚,我也沒留意闵蘭恨我會搶了她的皇後之位。
哈哈,我把周池當兒子養的,她竟然擔心我會去做那勞什子的皇後。
這兩個蠢貨,一個擔心我當太後,另一個擔心我當皇後。
闵蘭不愧是狄氏給周池選的妻子,婆媳倆一樣的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