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對于太皇太後而言,這是一件令她寝食難安的事。
“哀家就知道她還活着,她一定還活着,哀家還活着呢,她肯定也還活着。”
其實那人比她年長十幾歲,她已經過完七十大壽了,那位如果真的活着,也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了。
她雖然貴爲太皇太後,可是鍾意不在京城,錦衣衛也不是她能随意調動的。
太皇太後想了想,讓人叫來了闵玉英。
闵玉英是與太皇太後隔着房頭的侄孫女,前幾年丈夫死了,去年嫁給西城兵馬司指揮使廖英傑做了續弦。
闵玉英沒有想到太皇太後會召見她,她雖然嫁到了京城,可與闵家其他姐妹的親事相比,丈夫的官職真不夠看的。
要知道,闵家除了太皇太後,還有一位已經死了的晉王妃。
闵玉英忐忑不安地進宮,出宮時卻是眉開眼笑。
太皇太後要用到她家了!
次日,西城兵馬司指揮使廖英傑親自帶了一隊人來到驚鴻樓,有人舉報驚鴻樓售賣五石散!
五石散在前朝時盛行一時,太祖登基之後,便在全國禁售五石散,甚至還将幾名服用五石散上瘾的所謂名士關于大牢,而售賣五石散的商戶不分輕重,一律問斬。
太宗登基後,同樣禁售五石散,同樣施以重刑,先帝在位時間不長,頒發的政令也不多,對于五石散的管制相對沒有之前那麽嚴了,雖然仍然禁售,但是偶有違禁的,頂多就是罰款了事,再不像太祖太宗年間那麽嚴了。
現在廖英傑興師動衆來驚鴻樓查五石散,立刻便引起了轟動。
驚鴻樓是銀樓,銀樓裏賣五石散?
再說,驚鴻樓那不是李老夫人的産業嗎?
李老夫人沒在驚鴻樓,驚鴻樓裏坐鎮的是苗大掌櫃。
沒等廖英傑進去,苗大掌櫃便滿臉堆笑迎了出來,身後還跟着兩名夥計。
廖英傑一怔,因爲他看到這兩名夥計擡着一塊牌匾,牌匾上面蓋了一塊紅色絨布,看不到寫了什麽。
但是他剛到,苗大掌櫃便擡了牌匾出來,顯然是早有準備,不可輕敵。
“苗大掌櫃,聽說你們驚鴻樓放着好好的銀樓不開,居然在私底下售賣五石散坑害百姓,今天咱們過來也沒有别的意思,就是要好好查一查,你這裏有沒有五石散。”
苗大掌櫃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咱們京城的驚鴻樓至今已經開了四十八年零五個月又三天,一向奉公守法,不過現在廖大人既然懷疑到咱們頭上,那咱們自是要配合,不過,在此之前,還請廖大人按規矩辦事。”
廖英傑一怔:“什麽規矩?”
苗大掌櫃轉身走到那塊牌匾面前,拜了拜,噗通一聲跪倒磕頭,接着起來,再拜,再跪,再磕,然後繼續。
廖英傑臉色變了,這是在做什麽?
苗大掌櫃一套程序終于走完,這才用雙手揭開了蓋在牌匾上的紅布。
金底黑字的牌匾上,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驚鴻樓”!
金匾!
而驚鴻樓的大門上挂着的是黑底金字,去過驚鴻樓的人也沒在裏面見過這塊金匾,爲何沒有挂出來過?
圍觀百姓竊竊私語,廖英傑卻是已經呆若木雞。
離得比較近的百姓當中,有識字的,忽然看到了牌匾上的落款,那人大喊一聲:“我的老天爺啊!”
旁邊的人忙問:“怎麽啦?”
“太祖,這是太祖禦賜金匾,太祖禦賜!”
那人說着便跪了下去,旁邊的百姓見了,跪下去一大片。
那人能看到落款,廖英傑當然也看到了,難怪苗大掌櫃行此大禮,因爲這是太祖禦賜的金匾,見匾如見太祖,别說是他一個小小的西城指揮使,就是當今聖上來了,也要下跪。
廖英傑跪下,而跟着他一起來的手下們有幾個早在他之前便已經跪下去了。
廖英傑心中後悔,直覺自己像是一個頂雷的,這事不簡單。
驚鴻樓藏有太祖禦賜金匾,這麽多年都沒有挂出來,可是他來了,苗大掌櫃卻像是早就在等着他,他還沒有進門,人家就擡了金匾出來了。
這裏是京城,驚鴻樓是李老夫人的産業,這金匾肯定不可能造假,李老夫人不敢,武安侯府不敢,放眼朝野上下,就沒人敢!
廖英傑是官,且,他還是領了太皇太後的吩咐過來的,自是不能因爲一塊金匾就給吓走。
他硬着頭皮,對着金匾行了三跪九叩大禮,這才對苗大掌櫃說道:“雖然.但本官既然坐在這個位置,便要管理一方事宜,既然有人舉報驚鴻樓販售禁藥,本官還是要公事公辦。”
苗大掌櫃笑得就像無錫的大阿福,人畜無害:“那是自然,廖大人要搜,驚鴻樓自是要配合的,隻是這個搜法嘛,咱們大當家說了,那是要公開公正公平的,廖大人、京城的鄉親父老,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廖英傑臉色鐵青,公開公正公平?
可是這三個詞無論是分開還是合并在一起,那都是褒義的,圍觀的百姓無論是識字的還不是識字的,全都大聲應和:“對,沒錯!
廖英傑陰沉的目光從苗大掌櫃的胖臉上掃過,落到那金光閃閃的牌匾上。
禦賜牌匾在此,他還真不能硬闖,别說是他,就是錦衣衛來了也不行。
他咬咬牙,強壓怒火:“苗大掌櫃,你倒要說說,怎麽個公開公正公平?”
苗大掌櫃笑得一團和氣,與廖英傑的渾身煞氣形成鮮明對比。
“既然要搜,那就不能是您想怎麽搜就怎麽搜,當然,咱們驚鴻樓的每一處地方,您都能搜,隻是必須要三方在場,公開的搜,公正的搜,公平的搜,您是官身,肯定不知道坊間的那些勾當,賊坯子們往人身上塞個寫着他名字的空錢袋子,硬說偷了他的錢,讓人家把錢還給他,這事可不少吧,是吧,父老鄉親們!”
人群裏有人大聲說道:“這種事多得很,還有往面湯裏放蒼蠅的,明明是他自己放的,卻說人家的面湯不幹淨,白吃白喝,還要賴錢!”
“對對對,還有往酒裏放洩藥的,說是喝了人家的酒就鬧肚子,我呸,也不怕拉死他!”(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