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一趟縣令府,主要是因爲楚翎遙走後,許清蘭沒有理由再借住于此。
楚翎遙想帶着李公公出面,托付縣令夫人多收留許清蘭母女幾日,待皇宮的百兩黃金賞賜下來後,許清蘭再拿着這筆錢去置辦新的住處。
一切處理妥善後,楚翎遙再次登上馬車。
許清蘭抱着她的女兒,眼裏滿是感恩的目送楚翎遙。
楚翎遙撩起車簾,神情淡然的回望了一眼,她雖面上無波,可心下的滋味卻複雜苦澀。
她爲何要多此一舉?分明自己去揭榜還省去一番事。
楚翎遙想了想,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可能她怕吧,怕許清蘭母女走上自己和娘親的舊路。
那一筆錢足夠她們過去餘生了。
楚翎遙放下車簾,車轱辘壓響石面,馬車徐徐前行。
這路走了兩日半便抵達皇宮了,但凡途中有停下來修整的話,時間定是更長的。
整個行程特别趕,甚至睡覺都是勉強在馬車裏睡的,除去進食階段,那拉車的馬匹幾乎都沒停過。
楚翎遙對此很是不悅,夜中的颠簸讓她睡眠嚴重不足,面上卻笑的自然問李公公,“我父親這麽想見到我嗎?”
李公公顯然也睡得不踏實,頂着兩輪黑眼圈,“陛下與公主殿下分别數十年,思念之情溢盛,奴才來前特意囑咐過,盡最少的時日将公主帶回,還請公主多擔待些,等到了皇宮就好了。”
西涼王後宮佳麗三千,膝下子女成群,又怎會對她一個流落在外的女兒有濃厚的思念之情?
他不顧楚翎遙回去的路途是否勞累艱辛,隻一味地命令要快,敢問哪個父親會用子女的疲憊來诠釋自己的思念?
罷了。
這深宮尋楚翎遙這個公主回去的原因,她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了。
楚翎遙下了馬車,擡眼一看。
兩側宮牆高聳,琉璃瓦上覆了一層積雪,經午時的霞光照射閃爍着瑩瑩潔光,甬道上沒有這層白意,宮人早就怕雪地滑人給掃去了。
楚翎遙被領入一座無名宮殿,牌匾估計是沒來得及立。
李公公擺手招來幾個宮女,吩咐她們好好伺候楚翎遙,轉頭對着楚翎遙笑的恭敬,“公主今晚好好休息,明兒一早的冊封禮您可是主角。”
朝陽陷落山間,明月接替而來。
這期間無人來這座宮殿,所謂的思念之情也不攻自破,宮中的人個個忙碌,對于楚翎遙的到來,止于議論。
宮女先給楚翎遙沐浴,而後送來了晚膳。
楚翎遙吃完了飯,想躺着歇一歇,宮女又端來一身衣裳首飾,忙着給楚翎遙身上套。
這是明日冊封禮穿的。
楚翎遙穿上後,身上多處不符,寬袖短了些,腰身窄幾寸,裙角過長拖地。
她挑眉,看來不止是回來的路程趕啊,這衣服也來不及等她回來量尺寸趕出來的。
兩個宮女見此面面相觑,眉頭蹙的那叫一個緊,喃喃議論道:“這再送回去改也來不及了.”
人家來打工的,也是聽上頭的吩咐,楚翎遙不想爲難,反正這衣裳就穿一次。
她縮了縮手,攏進長袖,看着恰恰好,裙子太長鞋子裏墊些東西便好,至于腰嘛,看着粗就粗了。
楚翎遙體諒的說道:“這樣就好了,不必改。”
試完其餘的首飾後,楚翎遙便合衣睡了,馬都知道累,她這個被颠的人怎麽會輕松。
次日一早,楚翎遙便被拉起來穿金戴銀,随後宮殿裏便湧來一波人,李公公站中,手中聖旨一展。
楚翎遙倦留着睡意,聽得稀裏糊塗的,隻聽到她被封爲安樂長公主,再爾拜謝皇恩。
整個冊封儀式很快,冊封禮完後,楚翎遙的睡意都散了。
像走個過場一般,那群人風風火火的來,看似隆重實則敷衍,了事完後又垂着頭退了出去。
楚翎遙褪去那身繁重的衣物,換上普通的羅裙。
用完了早膳,臨近中午的時候,西涼王來了。
估計散朝的遲,他都沒來得及換上常服便趕來楚翎遙這兒了。
西涼王正值中年階段,面上可見歲月劃過,偏風姿不減,似單在他隽秀的容顔上多添了一筆。
西涼王來時正巧撞見,楚翎遙靠窗翹望院中白雪壓枝,一時思緒被拉入回憶的浪潮。
他爲皇子時,曾在大雪翻飛季,翻牆而出,隻爲見一眼心尖上的人。
他的心上人也會靠窗偷望,想他何時會來。
西涼王入了室内,免了楚翎遙的拜禮。
他開口第一句,“你和你母親長得真是像。”
楚翎遙勾起一抹笑,眼底卻冷冰冰的,“母親容顔傾城,能遺傳到她幾分的神似我挺有幸的,否則父皇該找不回我了。”
西涼王的神情淡了淡,眸色透着不可測,“美物引人,曾經惦記你母親的人,又何止本王一個。”
楚翎遙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袖中的拳攥了攥,“郎有意也得看女是否有情,母親心裏的人自始至終都是父皇,甚至她死前念着的人都是父皇。”
西涼王的神色無波,心中也未掀起分毫動搖,而是跳過了話題,“本王讓你回來,給你公主的身份,是有事要你去做。”
他說的坦然,毫不繞彎,這也正常,畢竟楚翎遙對他來說,身後無權無勢無依無靠,隻是一個能派上用上的工具。
楚翎遙爲西涼王斟茶,唇邊始終挂着一抹笑,“父皇,是要我去和親是嗎?”
西涼王未開口竟被她一口道出來意,拾杯的手滞了滞,“你是如何得知的,可是有人相告?”
楚翎遙搖頭否定,解釋道:“無意聞了西涼與北遼的戰事,偏又見到尋我的榜文,匆匆回宮與接踵而至的冊封禮,種種事迹都在告訴我,要去和親。”
西涼王能坐上這個位置,腥風血雨經曆的必然不少,手上沾染的鮮紅不計其數。
滲入骨子裏氣場,非但沒将楚翎遙嚇住,她反而能臨危不懼,輕描淡寫的将要她去和親的事情說出來。
西涼王不禁展顔,想到若是這孩子能一出生便養在他膝下,今後定會有一番成就。
“你倒是挺聰明,兩國紛争,以你一人平息戰亂造就百姓安樂,也是你的榮幸。”
百姓安樂,安樂。
原來,她的封号是這樣來的。
“宮中公主,難道就無一人及笄嗎?偏父皇要大費周章的找我回來。”
西涼王飲了一口茶,“有,本王的長女玉清,但玉清的那性子驕縱慣了,不适合去和親。”
是不适合,還是不舍得?
他又怎知楚翎遙會适合?
楚翎遙對西涼王本就沒有父女情可言,犯不得爲此置氣,她隻有一件事想知道。
“敢問父皇,我母族的罪名可真是翻案洗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