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春朝明明得到林驚容肯定的答複,可心中卻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她也不知這代表了什麽。
這段時日,她和林驚容相處的很愉快。
他雖身體不好,不能陪她做一些激烈的事,也遠沒有甯衡和她哥哥霸道且有安全感。
但他卻很溫柔,并且知道很多稀奇古怪的異聞。
他看她的眼神澄淨且溫和,不摻雜任何她所讨厭的審視。
他們一起種花,一起下棋,一起品茗賞雪,或是什麽也不幹,各自做着各自的事。
她垂下眼簾,心道,如果林驚容真的有相好,她該爲他感到開心。
畢竟,一開始她就說好了——
他們是以朋友的身份相處。
“剛剛叫我的人是我弟弟——林邵麟。”
“恭喜你啊,把她帶來給我看看吧。”
林邵麟?
嗯?!
這個名字怎麽有點耳熟?!
我弟弟?!
謝春朝反應過來了,她的臉瞬間又紅又燙!
天呐,她到底在說什麽啊?!
但她在尴尬的同時,心中又有幾分放松,仿佛壓在她心上沉悶的擔子消失不見,轉爲一口清甜的井水,沖刷着她的心田。
林驚容微微挑眉,問,“春朝想見我弟弟?”
“那等我回來,我帶他來。”
謝春朝說是也不對,說不是也不對。
她别過眼,繞開這個話題,含含糊糊地說,“你弟弟找你做什麽?”
“他想問我借錢。”林驚容緩緩道,“但春朝說過,不能再借錢給他了。”
“我不知該如何面對他,隻能暫時躲着不見了。”
謝春朝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心被不知名的東西所填滿。
她當初隻是随口一言,而且她隻勸過那一句,後來就再沒提過了。
她一直以爲,林驚容并不會對她的話認真,恐怕私下裏還是會偷偷借錢給林邵麟。
畢竟他善良又心軟。
但他竟然真的聽她的話了,甚至因爲不知該如何面對,隻得避而不見。
她忽而想起,這段日子以來,林驚容似乎很少出院子。
她還曾問過他,終日待在院中不煩悶嗎?
他隻是笑笑說,習慣了。
謝春朝抿了抿唇,說,“真傻。”
“明明不是你的錯,卻躲他躲成這樣。”
林驚容垂眸道,“我雖知邵弟賭博不好,但他畢竟是我唯一的親弟弟。”
“他軟下聲音求我,我總會心軟,忍不住借給他,所以隻能躲着不見了。”
他垂眼的樣子單純無害,長長的睫毛輕顫,像是一隻漂亮可愛的幼犬。
她忍不住想要捏捏他的臉,但擡起的手很快又收回去。
“你這麽善良,是怎麽在莊子裏平安活到現在的?”
她話音剛落,林驚容蓦地擡頭,笑得眉眼彎彎,眼睛亮的像是她最愛的那顆寶石,
“因爲我遇見的人也都是很好的人啊。”
如果是從前的謝春朝,她也會覺得她遇見的都是很好的人。
大家都是和和氣氣的一張笑臉,朋友恭維讨好,父母寵愛,兄長疼寵,心上人也溫柔可親。
世間處處是陽光,何處有陰霾?
可她做了那個夢,明白了很多事。
其實哪有那麽多陽光,隻不過是因爲她站得足夠高而已。
可一旦摔下來,就如同墜入深林。
你看着陽光就在頭盯,卻深知那與你無關。
陪伴你的隻有污泥與朽葉。
她不知林驚容是真的運氣好至極點,陪伴在他身邊的都是好人,還是他心眼好看見誰都覺得對方很不錯。
可無論是哪種,他都讓她羨慕。
“這樣嗎?”謝春朝同樣笑着說,“那你可真幸運。”
林驚容揣在袖中的手摸着另一隻胳膊上深深淺淺的刀痕,他笑着說,“我也覺得很幸運。”
馬車緩緩停下,謝春朝和林驚容下了馬車。
他們來的算晚的,皇宮的宣陽門前已停了大大小小的馬車。
她看了一圈,在最顯眼處看見了遼王府的馬車,估計遼王和王妃應當已經提前進去了。
謝春朝從前在上陵的一衆貴女中是衆星捧月般的人物,不僅家世好,就連夫君也是上陵最優秀的兒郎。
可在一夕之間一切都變了。
本該嫁給甯衡的謝春朝,竟嫁給了林禦史家的病秧子庶子?
她們雖然不敢在明面上嘲諷她,但私下裏早就偷偷笑過謝春朝多回了。
甯衡世子不過是從邊疆帶回一位女子,謝春朝就要斷絕婚約。
這等蠢事,他們可做不出來。
也不過多虧謝春朝的愚蠢,如今甯衡正妻的位置已然空了出來。
雖然甯衡還未娶妻就先納了妾,實在不合禮法,但在她們眼中還是無損于甯衡的優秀。
幾位貴女笑着來和謝春朝打招呼,言談間謝春朝已經感受到她們的态度有了細微的變化,但她并沒有在意。
她知道上陵有不少人暗中吐槽她蠢,說她丢了西瓜撿了芝麻。
或許别人眼中的甯衡千好萬好,但對她而言卻如蛇蠍——
是會要她命的東西。
她簡單和她們聊了幾句,就帶着林驚容朝舉辦宴會的金池去。
謝春朝雖不是公主,但她自小就常在宮中玩鬧,所以對于皇宮的地形非常熟。
哪怕沒有太監在前帶路,也依舊能找到金池所在。
她們穿過一座花園,行走在木質的長廊上,長廊四通八達,分别通向不同的宮殿。
謝春朝在一個十字路口,迎面遇上了自小就和她不對付的溧陽公主以及一幫貴女。
她心道,糟糕,遇見誰不好,偏偏讓她遇見溧陽。
溧陽攔住她,高聲道,“呦,這不是我們上陵最得寵的春華郡主嘛,幾日不見怎麽憔悴了?”
其實溧陽壓根是在張口胡說。
謝春朝今日明媚勝牡丹,嬌豔比桃夭,哪有半分憔悴的模樣?
溧陽的目光斜斜的看向林驚容,她的眼神劃過一抹驚豔随即而來的便是嫉恨,
“這就是父王指給你的夫君?”溧陽嘴角浮現一抹譏笑,“還真如同傳言中一般,是個病秧子啊。”
溧陽想到這件事就樂,謝春朝高傲了半輩子又如何?
到頭還不是嫁了個病秧子?
他這樣的人,這輩子恐怕也沒什麽仕途了。
高高在上,金枝玉葉,閨中典範的謝春朝竟嫁了個廢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