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還沒有什麽反應,三個大夫先不願意起來了。老大夫叫嚣得最爲厲害,“你這人,帶我們來東州,自己不去東營,鄭知縣也不去,偏叫我們三個人去那什麽東營,哪有你這樣的!”
鄭秋雲理所當然道:“你是大夫,我又不是,過去也幫不上忙。”
老大夫說:“你不去也成,得把你身上的衣服給我。”
“那就勞煩裴将軍,把我帶去一間營帳,我換下衣服給他。”
鄭溫平阻止道:“阿姊不可,不如把我的衣服給他吧。”
“既如此,”鄭秋雲說,“咱們便一起去東營走一遭。”
老大夫現在沒有話可說了,又想着沒穿那衣服的又不止他一個,怎麽就一定會被傳染上。
東州也有大夫,他們在香囊裏加了白芷,蒼術等中藥,制成避瘟香囊。裴元齊給他們一人準備了一個。
鄭秋雲等人還未進東營,就看到外面有人焚燒艾葉。他們到東營門口,馬上就有士兵用艾草沾了雄黃酒,往他們身上撒。接着又燒了艾草,将他們身上熏了個透,這才放他們進去。
士兵打開門後,他們進了東營裏。鄭秋雲本以爲會看到屍橫遍野的景象,但沒想到裏面的畫面并沒有這麽駭人。
東營又分爲東南西北四個區域,身子不舒服的在東邊的棚子裏生活,棚子外有人焚燒艾蒿。出現嘔吐症狀的在西邊的棚子裏,出現發燒症狀的在南邊的棚子裏。
這三個地方分别打了深井,将他們喝的水給完全分開。每個地方,都有人把守。
鄭秋雲正要去北邊,裴元齊攔住了她,“那邊的人都是斷了氣的,士兵正在處理。”
鄭秋雲就沒再過去。
見裴将軍來到東營巡查,負責治瘟疫的大夫過來彙報,“啓禀将軍,今天東營外的百姓沒有染病的。東營裏頭,死亡的人越來越多了。”
這就說明,瘟疫可以被控制在東營裏,但是一旦染病,還是沒有方子救他們。
鄭秋雲聽到這裏,很佩服裴元齊的指揮能力和東州大夫的醫術。便是讓她來,暫時也隻能想到換水源,阻斷病毒傳染渠道這樣的方法。
她非常有禮貌地問大夫,“大夫貴姓?”
“在下姓孫。”
鄭秋雲從衣袖中掏出一本書,“我不擅長醫術,怕是幫不上多少忙,但是聖上賞了我與溫平許多藏書。出發前,我把能用到的書都帶着了。孫大夫看看這本《傷寒雜病論》能否派上用場。”
她也曾硬着頭皮看了兩個小時,隔行如隔山,鄭秋雲實在是看不懂。既然東州有大夫,鄭秋雲就可以放心地把書給他了。
鄭溫平記得聖上第一次賞賜時,就給了他五十卷藏書。後來他造出木牛流馬,聖上又賞了藏書兩百卷。因此,當鄭秋雲說她帶來了有用的書時,鄭溫平并沒有懷疑。
孫大夫看着書名說道:“我從醫數十年,從來沒有聽過這本書。”
他翻開,看到張仲景三個字,又問鄭秋雲,“敢問姑娘,這本書的著者還在世嗎?”
鄭秋雲隻能編瞎話,“聖上賞了太多書,我自己也愛買書,覺得有用就帶來了,不甚了解來源,也不清楚作者是誰。”
這本書有序有目錄,孫大夫翻開到記載霍亂的章節,隻見上面寫道:“嘔吐二利,此名霍亂。”
他又往下看,有四逆加人參湯方,有五菱散方,理中丸方還有桂枝湯方。
他可惜道:“此人必是精通醫理,若是上面的方子經過證實,這人可名揚千古。”
鄭秋雲又掏出一本書,“孫大夫再看看這本呢?”
“《溫疫論》?”孫大夫又接過來,随便一翻,隻見上面寫着,“夫溫疫之爲病,非風、非寒、非暑、非濕,乃天地間别有一種異氣所感。其傳有九,此治疫緊要關節。”
孫大夫看向鄭秋雲的眼神瞬間變了,“姑娘随手給我的這兩本書,若是上面記載有效,孫某大可以開創專治傷寒的派别啊!”
鄭秋雲又掏出一本,“孫大夫莫急,這還有一本《廣瘟疫論》”
孫大夫被她這一會一本書的操作給驚住了,一時也開始懷疑她的衣袖到底有多能裝。
鄭秋雲甩甩手,“還有幾本書在馬車裏,我就随身裝了這三本,多了就不好爬城牆了。”
孫大夫如獲至寶地接過第三本書,隻見上面開頭便寫,“瘟疫一症,曆代明哲具有成方。”
他遲疑着說:“姑娘,這上面雖有許多方子,我得試過才知成效。”
鄭秋雲點頭,“那是自然。”
任何一個負責任的大夫,都不會将偶得的書奉爲天書,馬上便用。像孫大夫這般小心求證,才更讓人放心。
“我還帶來三個大夫,便讓他們給你打下手吧。若是有人不服你管教,便讓他們去北邊就好了。”
他們爲了高昂的診金進來,斷沒有不幹活的道理。鄭秋雲說這話也是爲了敲打他們,免得再給孫大夫添亂。
鄭秋雲又說:“當然,若是有人踏實認真,救治病人,你也可以給我說。到時候不僅要給他們診金,也會給他們請功,想必進太醫院不是問題。”
畫大餅,這可是鄭秋雲最擅長的事。
三個大夫也被鄭秋雲的書搞懵了,老大夫看着東州的瘟疫治理這般有條理,也不敢再态度傲慢。反正現在後悔也晚了,既然入了虎穴龍潭,還不如掙條出路。
鄭秋雲問裴元齊:“我不知武安如何了,你能不能帶我過去看看他?”
裴元齊稍遲疑了一下,但沒有拒絕,反而問孫大夫,“孫大夫,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接觸染瘟疫的人而不被傳染?”
孫大夫說:“暫時我能知道的,隻有佩戴香囊、熏艾葉這些法子,但是成效不明顯。”
裴元齊便問鄭秋雲:“你果真要去嗎?”
見鄭秋雲點頭,他就又多拿幾個香囊給鄭秋雲綁好,“我陪你去。”
鄭秋雲直言道:“你不能陪我去,武安是我弟弟,我身爲阿姊過去看望他理所當然。現在武安重病,你若是再染上瘟疫,東州便群龍無首了。”
裴元齊妥協道:“那我将你送至門口。”
鄭溫平和鄭秋雲一起進了南邊的棚子,裴元齊在外邊等他們。
裏面有許多床位,都是上下鋪,每個床上都躺着患病的人。鄭秋雲也是進了裏面,才更加理解剛才裴元齊的擔憂。
鄭武安在剛進門的第一個,下鋪。他躺在床上,嘴唇幹的發白,蜷縮在一起,嘴裏念着冷。
參考<中國古代如何防治瘟疫>《群衆雜志》2020-02-28
《傷寒論》東漢·張仲景
《溫疫論》明·吳又可
《廣瘟疫論》清·戴天章
謝謝“起床困難戶_db”“一個承諾”“博日教務王老師”“苦心兒”“書友20231104931_cA”投的推薦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