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不是該出去了，不該在這裏啊？
可萬一等會打起來了，怎麽辦？總得有拉架的啊。
氣氛緊繃，一觸即發，空氣裏都冒着火星子。
劉春玲轉着茶杯，直視着張鳳蘭，很有點針鋒相對的意思，“當時吧，我還想着我男人就是因爲我當上了車間主任，嫌我太強勢，所以才離的，所以我特陰暗地想，如果你當上了車間主任，那麽姜建偉肯定也不會對你這麽好了……”
張鳳蘭這會兒臉上已經一絲笑也不見了，席卷着黑雲摧城的氣魄。
兩人對視着，硝煙無聲無息彌漫開。
姜甯連橘子也忘了咀嚼。
猜想着媽這麽能罵人的人，這會兒肯定是隐忍着，在心裏罵得很髒。
“可你已經當上了車間主任，你們夫妻兩關系卻仍然越來越好。姜建偉在你忙的時候，願意花更多時間去照顧家庭。現在想來，我簡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張鳳蘭：“嗯？”
姜甯終于可以像隻小倉鼠似的，慢慢咀嚼食物了。
【這是欲揚先抑，吓死寶寶了。】
【劉阿姨，剛才圍觀的人說的對，你說話能不能别大喘氣！】
【一口氣說完，救救我們這些小輩的命，行不行？】
“我錯了……”劉春玲站起來，深深鞠躬，“張鳳蘭，是我以前想錯了，我的想法實在是過分。”
萬莺瞪大眼睛，她勸了這麽多年，媽想不通的問題，居然在張阿姨這親身經曆上得到了開解。
“爲了道歉，我還要送上一份禮物。”
“給我一張紙。”
姜甯連忙屁颠屁颠地遞上紙。
“其實不隻是我，廠裏不少女工對你家建偉虎視眈眈。”
劉春玲攥着筆，開始在紙上唰唰直寫。
姜甯之前看書吧，對爸的高人氣也有所耳聞，畢竟他個子高，長得帥，對媳婦兒無微不至的好這是很吸引人的，媽坐月子的時候，都是他手把手的帶孩子，熬雞湯，晚上睡斷斷續續的覺帶孩子，他還老覺得自己做得不夠。
愛一個人就是這樣吧，常覺虧欠。
然而……在這個大男子主義很重的年代，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人都做不到的。
即便姜甯做好了心理準備，那還是遠遠不夠的。
她湊過腦袋去看，一開始她以爲三五個，三五個過後劉春玲還在寫，後來她就覺得十幾個吧，結果已經寫了一排了，劉春玲還在寫！
姜甯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看着劉春玲寫了足足好多排，這恨不得工廠裏半數的女工，無論已婚未婚的都在這兒了，更離譜的是，還有個快退休的婆婆！還有幾個男的！
工廠裏那些明裏暗裏喜歡姜建偉的：不帶你這樣背刺的！
一艘船，你不坐了，這是要把船掀翻啊？
【爸這人氣還挺高啊，男女老少通吃啊。】
【多少是個廠草。】
張鳳蘭睨向姜建偉，姜建偉一臉無辜。
這種時候努力降低存在感。
【嘿嘿，不過咱媽把妝一化，也是廠花。】
姜建偉站在旁邊，看到媳婦兒臉色松緩了點，料想到肯定是閨女在心裏幫自己說了話。
還是養閨女兒好啊，實心的小棉襖，就算是在心裏也是幫着爸爸說話的！
姜建偉無腦自我攻略達到百分百。
張鳳蘭看了眼那張紙，默默攥手心裏了，攥得死緊，她淡淡道，“那看來，我這是撿到寶了。”
把事情都和盤托出了，劉春玲心裏也松快一大截，自顧自地剝着橘子，“那也不是。”
“？”
“姜建偉找到你，那也是撿到寶了。”
張鳳蘭：“……劉春玲，你以前可不是這麽說的，你說我人矮，學曆差，長得又醜。”
劉春玲幹笑，“那我這不是說的是事實嘛！”
“劉春玲，你！”
“不過恰恰是你人矮，學曆差，又醜，還能跟我這個中專生爬到一樣車間主任的位置，這不恰恰說明你在别的方面遠遠超過我嗎？”
劉春玲滿目真心，引得張鳳蘭那要噴薄而出的怒火無處可法，她心裏跟姜甯一個感受。
就是劉春玲你說話能不能别大喘氣！
萬莺提着的一顆心總算徹底放下了，聽媽這話裏的意思是真徹底想通了。
姜甯聳着的肩膀也徹底落下。
【那看來，上輩子媽和爸産生嫌隙的事是不會發生了。】
【他們能恩恩愛愛到老。】
三個哥哥汗水熄的熄，重新坐下的坐下，妹妹這心裏話算是今天聽到最甜蜜，最讓人舒心的話了。
-
“自從姜甯回來以後，姜家是過得越發紅紅火火了。”
“你看呐，這張鳳蘭升了車間主任，工資長一大截呢！”
“那姜建偉沒覺得丢人？”
“那怎麽會？他覺得他媳婦兒會賺錢，他是撿到寶了，不過張鳳蘭也沒有變，還是跟姜建偉一樣的相處。”
“還有姜家老大，現在上夜校也上得不錯。”
“那他跟柳來儀那事快成了吧？”
“應該是，姜家有錢了，很快就要去提親了。”
柳來儀聽着這些話，提着小籃子，步伐輕快地往姜家走，迎上那些人的視線，臉頰無知無覺變成桃粉。
和保家哥結婚，那就是她此生最大的願望了。
她剛走進姜家，就發現堂屋裏多了一個人，這個人臉上髒兮兮的，嘴唇也開裂，頭發打結，似乎是個流浪漢，蹲在角落裏。
她驚得後退大半步。
姜保家正拿了個瓷碗喂他水喝，看到柳來儀，他安撫道，“來儀，你站在門邊等我一會兒。”
“好、好。”柳來儀驚魂未定，提緊了籃子。
不多時，姜甯蹦蹦跳跳地回來了，她才洗了頭，頭發已經八九成幹，但渾身上下還散發着一股沐浴露的清香，一進門，看到那流浪漢，她也吓了一跳，和柳來儀一樣退居到門邊。
姜保家面對姜甯的時候，有些心虛。
之前二弟撿回邵剛的時候，她在心裏說路邊的男人不要撿，他便一直把這句話引以爲戒，努力讓自己心腸硬一點，所以剛才看到這個人倒在路邊奄奄一息，他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