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當家的腿肚子直轉筋，他怎麽就這麽倒黴，早知道還管什麽富貴險中求，直接跑路好歹還能留條小命。
“這是自然。”
裴衍面不改色地許諾，一邊讓人前去試探真僞。
直到聽屬下來報，說長公主和王爺确實就在前面時，他才有所動容。
他給了二當家一劍痛快的。
此人背棄舊主，無論如何也留他不得。
越往前走，林子裏的霧氣越大，幸虧二當家提前告訴他們該如何避毒。
隻是玄澈的臉色越來越差，已經開始咯血了。
與他相反的，是裴衍一直未曾變過的淡定神情。
“主上，您别太過擔心，長公主她一定沒事的。”
乘風看了一眼自家主子，他前段時間奉命出去辦事，回來可聽說了好大一堆裴丞相和長公主之間的故事。
開始他還不相信，後來親自問了主子院裏的小丫鬟，人家說主子可是把人家長公主偷偷帶回來過夜了的。
就這他還覺得裴大人正人君子，一定是另有隐情，知道發現他家主子藏了幾本令人臉紅心跳的話本子……
嘶。
他家主子真是深藏不露啊。
“我什麽時候擔心她了？閉嘴，看路。”
裴衍面露愠色，繼續向前走，卻險些被腳下的一根樹藤絆倒。
還是乘風眼疾手快，把那根藤斬斷了。
裴衍白了他一眼。
乘風委屈。
同時他内心也堅定了之前的想法，果不其然，主子惱羞成怒了。
由于裴衍所帶人數衆多，又占了先機，直接将那些山匪團團圍住。
他原以爲會看到崇甯又會像上次一樣，陷入凄慘的境地，破碎可憐地等着人來解救，一路上腳下生風心急如焚。
然而，面前的景象，讓他後悔剛才跑那麽快了。
堂堂大祁長公主，現在正挽着袖子，踩着長凳，跟那些兇悍的亡命匪徒一起稱兄道弟，劃拳喝酒。
“胡大哥你說的對！我也看那長公主不順眼，整天無所事事胡作非爲，實在是大祁毒瘤，來，喝！”
“哈哈哈，還是餘老弟說話實在！薛老弟這個人啊，就是太單純，容易被人蒙蔽，殊不知他們那些達官貴人最會的就是用小恩小惠收買人心那一套……來來來，喝！”
一旁的懷王和薛城，皆是神色複雜的看着她。
“你們倆愣着幹什麽，一起喝啊？懷王殿下不是說一會兒你們的人就到嗎，有您作擔保，嘿嘿，老胡我放心得很，嗝~”
胡莽背對着後方，并未看見一幹人等已經到了眼前。
他對懷王這個人略有耳聞，知道他是一位喜歡遊曆民間的王爺，不喜參與朝政，自己私下裏還爲百姓做了不少好事。
剛才與他的一番交談中，胡莽已經徹底信任了這個人。
畢竟人的那麽多經曆和所見所聞不可能一下子編出來，他看人還是有幾分本事的。
比如眼前這位女扮男裝的餘陸小老弟，就很有見底，絕不是一般女流之輩，讓他一個壯漢都頗爲欽佩。
“看來在下來的不是時候，恐怕掃了長公主殿下的雅興啊。”
裴衍黑着臉，身邊的乘風知道他已經是怒到了極點，于是趕緊下意識站遠一點，怕等會血濺自己一身。
“長公主？哪裏有長公主？”
胡莽放下酒碗，紅着一張臉左右張望，随後目光落在了裴衍他們身上——
“哎呀呀，這就是朝廷的兄弟吧，老胡有失遠迎！”
薛城看見裴衍臉色不對勁兒，趕緊上前行禮：“裴大人！胡兄……桃林寨大當家的，已經被長公主和懷王殿下招安了。”
胡莽這才反應過來，一臉不敢置信地望向跟自己喝酒的另外兩人，尤其是剛才那位自稱餘陸的“小兄弟”。
懷王嘿嘿一笑，指了指勉強被修好支棱起來的破桌子：“老胡，長公主确實與軍同行了，吃吧。”
這幾個人在這裏嬉皮笑臉，裴衍覺得自己路上跑死的那幾匹馬太冤枉了，不禁怒上心頭。
“長公主還真是好計謀，将這群不服管教的惡劣之徒招安了，朝廷不僅又要撥出一筆經費，而且還得防着紀律散漫的山匪把其他正規士兵帶歪。行軍打仗，可不是兒戲！”
裴衍語氣前所未有的嚴厲，在場所有人都噤了聲。
而被他指名道姓訓斥的沈玉落，一下子就紅了眼眶。
她被山匪擄走，這些天表面上裝作淡定，實際上知道是自己的疏漏，給許多人都帶來了麻煩，心裏面害怕得要死。
看到胡莽磨刀時，她把自己可能會埋哪兒都想好了，甚至心裏還默默地想到欠裴衍一頓飯，怕自己沒命還了。
而自己臨死之前還惦記的人，此時到了面前，卻沒問一句自己這些天可否安好，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是，她考慮不周。
可她已經盡力在挽留局面了，就算她做不到像他那樣算無遺策事事周全，難道就一點功勞沒有嗎？
“啪！”
胡莽一把将酒碗摔在地上，手臂上青筋暴起。
這人上來就咄咄逼人，看穿着隻是個朝廷命官，還敢在長公主和懷王面前大呼小叫，看來他的确是對朝中某些局面……對長公主有所誤會。
反正他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頭掉下來不過碗大的疤，剛才跟王爺長公主都拜把子了，也不虧。
“弟兄們，既然朝廷覺得不敢用我們，那就跟他們比比，看看所謂的正規軍強在哪兒了！”
胡莽重新拿起自己的連環大砍刀，剩下的山匪也紛紛拿起武器，作出應戰姿态。
他們既然身爲山匪，就早都想到了這一日，無非早一點和晚一點。
這世道，逼得好人都活不下去了，那就和他們拼命。
“這是做什麽啊？哎呀，刀劍無眼，大家都把武器放下來，我們心平氣和地談一談。胡莽，本王都已經允諾了你，定不會食言！還有裴大人，你剛才所言确實有道理，但又不是無法解決，都有商量的餘地。過去也曾有過這樣的先例，把他們山匪的弟兄們打散編入軍中，慢慢也就跟正規軍一樣了嘛……”
懷王趕緊站起來，對着兩邊打圓場。
裴衍心中豈不知此事确實可行，他就是想吓一吓崇甯，看她下次還敢不敢這麽膽大妄爲了。
就在他們之間氣氛稍微緩和一點時，突然山間燃起了熊熊大火，無數根箭矢朝他們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