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陳良他家唯一一個明眼人,就是他爺爺。可惜年紀太大了,也不主事。
他爺爺年輕的時候是個教書先生,還曾經四處遊學拜訪名師,在當地小有名氣。
隻是後來到了他的父輩,就沒出一個讀書的苗子,不是種地就是殺豬。
唯有到了陳良這輩,才出來他這麽一個新秀。
“讓他進來。”
沈玉落起身,她雖然對陳良深惡痛絕,但是對這位老爺子還是有幾分尊重的,也并未遷怒于他。
隻是這麽點尊重和情分,隻能支撐她不下手對付他罷了,根本不足以讓她打消念頭放過陳良。
所以如果今天老爺子是來說情的,那她就隻能好吃好喝地把人接待了,再原封不動地送出去,其他的就幫不着了。
老爺子一身衣衫極爲簡樸,眼神年邁卻依舊清亮,他這一路舟車勞頓,緊趕慢趕到了盛京,還未來得及歇腳就來到了公主府。
沈玉落命人奉茶落座,禮數頗爲周到地接待了他。
“老伯,您年紀大了還這般折騰,想必是爲了令孫之事來的吧。他自己犯下的罪過,理應有自己承擔,又不是三歲孩童,還要家中長輩出面解決。”
她開門見山,也不想多兜圈子。
陳述看了一眼四周,屋内還有四個丫鬟,門口兩個仆役,咳嗽一聲才道:“有些話,老叟隻能說與殿下聽。今日前來,是爲陳良那不孝子,也不完全是。”
“有什麽話是不能當着人前說的?”
沈玉落被陳良坑害過後,對他的家人本能地也有了些防備。
難保這老爺子多年來與人爲善的鄉賢形象不是僞裝的。
這種人,平日都是頂好的人,隻有觸犯到他們的利益時,才會突然變成吐着信子的毒蛇,對你露出獠牙,然後一擊緻命。
陳述并沒有因爲她的話而覺得不快,依舊一副和善的模樣:“殿下,接下來要說的事,跟殿下您有幾分淵源,若是讓人聽去,恐怕多生事端。”
他一個教書先生,哪怕終其一生,也沒什麽機會接觸到皇家的人,怎麽會和長公主有淵源呢?
若放在過去,說不定沈玉落就直接懶得聽讓人把他請出去了。
可最近她對姜尹月這個人的好奇與日俱增,她有強烈的預感,她将會在這個老人身上得到一部分答案。
“行,那本宮就允了你。紅芍,你們都退下吧,注意别讓任何人靠近這個院子。”
沈玉落想他一個年逾古稀的老頭,也對自己夠不成什麽威脅,而且房頂上還有玄澈随時聽着動靜呢。
她也不怕玄澈這個人聽到什麽密辛,因爲他那個人,就算聽了,那核桃大小的腦仁怕也是理解不了,所以根本不用擔心。
“殿下,你可知當今陛下的真實身份?”
陳述确認所有人都離開後,第一句話就讓沈玉落心中驚駭不已。
他的話如果屬實,那真是可以颠覆朝堂般的存在。
“怎麽,他不是本宮的親弟弟嗎?”
沈玉落呷了一口茶水,平複内心那陣突然翻湧的激動。
其實她這情緒來的很奇怪,作爲沈玉落,皇家之人究竟如何與她也沒太大幹系,隻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康,是誰做皇帝都沒那麽重要。
她激動什麽?
可就算她這樣想了,還是止不住的激動,甚至拿着茶杯的手都開始微微顫抖,不知道是憤怒,是擔憂,還是什麽其他的情緒。左一團右一團,堵在胸口揮之不去。
過了好半晌,她才有點反應過來。這些情緒似乎并不屬于她,而是屬于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姜尹月。
“是也不是,算是一半殿下您的親弟弟。”
陳述微微颔首,似乎在醞釀着措辭,眉間的那個川字擰得越發深了。
如果不是陳良這檔子事,可能這個秘密就将伴随着他一生,跟着他一起埋進黃土裏去。
他本無意掀起任何波瀾,卻還是被推着走,或許這就是冥冥之中決定好的命運吧。
“什麽意思?”
沈玉落緊張地咽了一次口水,這次的情緒是屬于她自己的了。
難道說,當今陛下跟她一樣,也是被别的魂魄奪舍的?
這種想法将她吓了一跳,可自己都能如此,别人爲何不能呢!
“殿下還記得您的母後,文德皇後趙氏麽?”
陳述眼睛張開,定定地瞧着那座上的尊貴女人,直看得人心慌。
趙氏生下當時的小皇子姜昊,沒多久就病逝了,當時姜尹月也就才三歲多一點罷了,還不是太記事。
“不太記得了,怎麽了?”
沈玉落不敢回答太多,尤其是這種大多隻有本人才知道的秘事,一旦露餡了将後患無窮。
“唉……也是,當時殿下還小,果然是什麽也不知道。當今聖上,其實并不是先皇後所出。”
陳述眼中閃過一絲迷茫悔恨,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究竟是對是錯。
“怎麽可能?!”
沈玉落臉上的震驚不是僞裝,世人皆知,先帝和先皇後感情深厚,甚至先帝爲了她整個後宮形同虛設,根本沒寵幸過任何一位其他妃嫔。
膝下一子一女,都出自皇後膝下,被皇帝視爲掌上明珠心頭之寶。
曾經先帝喝多了不小心走錯宮殿,去了别的妃子那裏,雖是什麽也沒做,醒來後就立刻去給皇後道歉,可還是惹了先皇後發好大的怒火。
整整一個月,先皇後都不讓先帝進她的宮殿半步,氣得先帝離宮出走,徒步走了五十多裏地,還是衆大臣追出宮跪了一排請他回來的。
從那以後,先帝後不僅沒有感情失和,反而更加伉俪情深了。
陳述繼續緩緩說來——
“當時先皇後身子不好,所以第二次有了身孕後,就被陛下接去了行宮将養,兩人一同在行宮居住了很長時間。”
“所有人都羨慕皇後獨得恩寵,是天底下最幸運的女人,可别人也不知,她也是天底下最可憐的女人。”
“在行宮,居住了不止她一個懷孕的女人。可她卻誕下一枚死胎,而後另一個女人的孩子被抱到她的身邊,養了月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