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沈玉落語氣堅定,迎着小皇帝探究的目光毫不避諱直視回去。她知道自己這些反常的舉動想必早就被看出來了,可她還是必須這麽做。
諸位大臣也看出這皇家姐弟倆之間不同尋常的氣息,無人在此時多言。
一道沉穩從容的聲音響起——
“陛下,臣以爲長公主所言甚是。”
裴衍翩翩白衣不染纖塵,赫然從人群中出列。
于長公主之事上,裴衍一向是兩人針鋒相對,鬥得最狠的。
上次裴丞相開口還是爲了嚴懲長公主。
見他開口,多數朝臣亦一同開口:“臣等贊同裴相之言,長公主此舉爲國爲民,理當應允。”
“好,衆愛卿說得是,朕允了。”
小皇帝嘴上答應,目光卻在裴衍和長公主之間來回巡梭。
竟然是如此。
好一個忠君爲國剛正不阿的裴衍。
宮門口。
“長公主殿下,當真是令裴某刮目相看。”
裴衍不動聲色地走到沈玉落身邊,不顧身側大臣們的議論紛紛。
其實他内心和小皇帝同樣的疑惑,這一個人隐藏得再怎麽深,平時性格習慣也會露出一絲真實的影子。
他曾以爲是自己沒有全面地了解過她,今日想來卻是并非如此。
如果說過去放蕩不羁行事乖張的崇甯長公主皆是她故意爲之,那爲何今日又會主動暴露自己并非如此?
難道僅僅是爲了和陳良鬥氣?
可養面首一事幾年前便已在盛京傳開,那時的崇甯還并不認識陳良,何以會布這麽大局繞這麽大彎子!
除非,眼前這個女人根本不是崇甯。
“怎麽?本宮就不能做點正經事,隻許你裴大人心系大祁心系百姓嗎?”
沈玉落抱着胳膊,一副混不吝的樣子,又完全沒了方才在大殿上的正經模樣。
從前的崇甯見了他,總是冷言冷語,要不就是離得遠遠的,全然沒有此刻的鮮活。
“哦,裴某說得刮目相看倒不是此事,而是這個。”
裴衍面不改色老神在在地從袖子裏掏出一卷厚厚的書冊,趁着這會四下無人,扔進沈玉落懷裏。
“什麽東西?”
沈玉落沒反應過來,抓過冊子就翻開去看,結果剛看了半眼臉就騰一下紅了。
調戲了裴衍那麽多回,沒想到這次竟被他反戲弄了一把。
她看了看四周手忙腳亂地把冊子往身上藏,卻發現今日穿得衣物并沒有可以藏得下這麽大一本書冊的地方,一時窘迫異常。
她這個人有時候是沒正形不錯,可不代表着一點也沒有羞恥心,尤其是被裴衍突然戲谑了這麽一下。
他爺爺的,怎麽平時沒發現光風霁月的裴相這麽腹黑!
“喂,你過來一些,幫本宮拿一下。”
沈玉落從來沒覺得這玩意兒這麽燙手,她不舍得自己那些話本兒,特意從一位面首那裏尋來和賬本最像的個冊子,沒想到被裴衍給帶出來了。
他絕對是故意的!在少卿府,肯定有的是機會把這玩意兒扔了,他這是蓄意報複自己!
不就是訛他一頓飯嗎,小氣。
裴衍趕緊往旁邊跨了一大步:“物歸原主,臣可不敢随意拿長公主的物件兒,回頭别說不清了。”
“你個大男人有什麽好扭捏的,别說你沒看過!快點,被人看見了本宮臉往哪兒擱?”
沈玉落提着步子湊過去,生怕一會遇上什麽人了。
别的倒還好,主要是冊子封皮上就寫着“春宮圖”三個大字,卷起來的話又會露出一部分内容,真是個燙手山芋。
“這方面,臣确實不如殿下博聞廣識。”
裴衍又加快了步子,刻意跟她拉開距離。
他不是喜歡同人開玩笑的性子,也不知爲何,就是想逗弄一下她,看她跟隻小貓似的急得快要抓耳撓腮,甚是得趣。
“你!裴衍你故意的,跟我一個弱女子計較,你還是不是男人!大不了本宮請你吃飯好吧!”
沈玉落氣鼓鼓地追過去,沒想到裴衍猛地停了步子,結果一下子撞在他略顯清瘦實際上卻堅實有力的後背上。
裴衍回頭看,那人蹲地上捂着鼻子眼淚汪汪,好不委屈。
“哎,你怎麽又哭啊?幫你拿就是了。”
裴衍無奈地蹲下身來,準備把那冊子拿過來,卻一個沒防備,被她猛地一拳砸在鼻子上。
力道雖不算大,卻無比酸爽,眼淚不受控制湧進了眼眶。
“多謝裴大人!半月之後閑月樓見哦~”
沈玉落趕緊站起來,朝他招了招手,揉揉鼻子走了。
哼,他以爲自己想哭啊,自己撞到鼻子試試,就是壯漢也得留下兩顆小珍珠。
她不僅會哭,還能一拳把他打哭,讓他還嚣張。
裴衍捂着鼻子咬牙切齒,這個女人真是太惡劣了!自己就多餘幫她!
等弄清楚她身上的秘密了,自己才懶得再管她。
這樣憤憤地想着,他還是去把落在地上的那本冊子拿起來,準備藏進衣袖裏。
“裴相,你這是在做什麽?”
剛來上朝大病初愈的禦史大人走在後頭,正好看見裴衍蹲地上好像是撿東西,于是好奇地過來打招呼。
他定睛一看,裴丞相手上的書冊赫然寫着“春宮圖”三個大字。
裴衍:“……”
禦史大人:“咳咳咳,年輕人,可以理解。隻是日後丞相莫要再帶着這東西上朝裏,被人發現影響不好,更是禦前失儀,告辭告辭……”
說完還不等裴衍答話,就一溜煙地跑了,絲毫不見方才的年邁蒼老之态。
裴衍攥着那本破春宮的指節都在泛白——崇甯,最好别再落他手裏!!
雪後初晴。
沈玉落心情頗好地回到公主府,将那一幹人證綁好了打包送到刑部。
同時,她該去大牢裏見見陳良了。
自打重生以來,她似乎還沒有好好地和她這位前任夫君說過話。
如今兩人都得了空,是時候要好好談談了。
“長公主殿下是來探望驸馬的?殿下放心,我們刑部向來是按照規章制度辦事,定是秉公處置,案子還沒審理清楚不會苛待了驸馬爺。”
刑部侍郎見長公主親自前來,以爲是餘情未了,人家小夫妻吵完架轉頭又後悔了,來耍他們刑部呢。
所以這話既是表明他們沒有刻意爲難驸馬省得長公主記恨,又是告知她如果審理結果确實是驸馬有罪,他們也不會看在長公主的面子上加以包庇。
沈玉落笑笑:“蔡大人多慮了,本宮隻是來瞧瞧,了斷一場夫妻情分,并沒有别的,大人一切秉公辦事即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