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哭啊，那天其實沒發什麽嚴重的事，殿下英勇得很，大殺四方，把人家那糙漢子的肉都撕咬了一塊下來，簡直是女中豪傑！”
裴衍沒哄過姑娘，憋了半天就磕磕巴巴說了這麽一句，說完後再小心翼翼地觑沈玉落的臉色。
怕對方不信，他又詳細地把那天發生的事從頭到尾細說了一遍，再三保證沒有任何關于她不好的流言傳出去。
他當時闖入殿中，對那一幕是充滿震撼和欽佩的。
若換了尋常的女子，遇到這種情況怕是早就吓得魂飛魄散，或哭哭啼啼求饒，縱使性子烈一些的，也不過是伺機自盡強保清名。
而她卻能提着一口氣和那些獸性大發的糙爺們幹起架來，還打得有來有回不分上下，甚至利用他們沒防備讓對方吃虧多一些。
從前他單知道崇甯仗勢欺人，不過是依仗着自己長公主的身份，才能胡作非爲。離了尊貴的身份，什麽也不是。
可她也有如此堅韌的一面，落入險境不自怨自艾，哪怕受了傷也一滴眼淚沒有，跟頭狼崽子似的愣是咬下對方一口肉。
所以他這時更慌得厲害，那樣的情況她都沒哭，而自己一句話就把她惹哭了……
沈玉落看到裴衍說完後盯着她三番五次欲言又止，同時心虛愧疚的模樣，沒忍住又笑了出來。
她是知道這位裴丞相的能言善辯的，前世他作爲大祁使節前往敵國談判，愣是用一張嘴說退了對方的十萬大軍。
而這般字斟句酌，臉色漲紅又半天憋不出來一句話的樣子，她屬實沒見過。
“裴衍，難怪你這把年紀還讨不到老婆，誇姑娘，用英勇二字合适嗎？”
沈玉落放下茶杯，眨巴眨巴眼睛，剛才的眼淚已經幹在了長睫上，顯出幾分可愛。
裴衍想說，不是他讨不到老婆，滿盛京想嫁他的女人多了去了，可這樣自誇的話實在說不出口，又懶得再同她争辯，萬一又把人說哭了怎麽辦？
“好，長公主說什麽便是什麽，裴某要如何賠罪才合适呢？”
裴衍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無奈的語氣裏還帶了些哄孩子的寵溺。
“賠罪就不必了，裴相不如請我吃頓飯吧，不是請長公主，而是請我這個人哦！”
沈玉落擺弄着那隻木雕的小狐狸，語氣聽起來輕松随意。
其實這才是她此行的真正目的，要還的真正人情。不然，那些禮品放下她就可以回去了，而且裴衍一向不在乎這些身外之物。
她知道裴衍的理想抱負，所以準備在自己離開之前，告知他未來朝堂上可能發生的事，還有哪些人會在暗地裏對他推行的新政使絆子。
這些東西，才對裴衍幫助最大。
如果他能提前知道這些事，可能就不會落得一個殚精竭慮英年早逝的下場了。
裴衍長出一口氣，覺得對方實在是有些無賴，明明是他幫了她，她還人情還到要自己請她吃飯？
罷了罷了，不過是一頓飯，省得好像自己欺負了她似的。
“好，何日，何地。”
“等想好了再告訴你，本宮回去啦！”
沈玉落将手中的小狐狸抛起落下，落下又抛起，大搖大擺地走出去了。
讓陳良多逍遙了這麽些時日，是時候算總賬了。
回到府上，青鸾告訴她，姜禾是哭着回去的，說是把一頭長發都鉸了要出家做尼姑。
而琴公子說是此事由他而起，無顔面見長公主，要出去雲遊一段時日，路上在各地寺廟爲長公主祈福。
這樣也好，總歸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沈玉落左顧右盼了一下，搓了搓在外面凍得通紅的手：“玄澈呢？”
她好像從醒來就沒看見他，起初還以爲他在暗處，後來找了好幾個他平時習慣藏身的地方都沒瞧見人影。
要收拾陳良，少不了還要這位絕頂高手幫忙一二。
青鸾支支吾吾：“玄公子他，他在後山。”
“啊？”沈玉落摸不着頭腦，“他在後山做什麽，大半夜那地方烏漆嘛黑的，連盞燈都沒有，是在練什麽神功嗎？”
也不對啊，這幾日又下雪了，後山那地方平時積雪就深，加上上次沒化的，估計都要起成年男子的膝蓋了，也練不了什麽武功啊。
“他說沒保護好殿下，是他的失職，所以殿下昏睡時他就去了那裏要自己懲罰自己。”
青鸾和紅芍都攔不住他，又忙着照顧長公主，就随他去了。
然後他們就将此事給忘了，長公主醒後也沒人去通知他，估計這會還在後山待着呢。
“去，提兩個燈籠過來，叫上幾個鏟雪的侍衛，随本宮一道去後山。”
沈玉落顧不得其他，身子還沒捂暖和就往後山去。
這外面風大雪大的，他一個人在那裏不吃不喝待了三天三夜，就是再厲害的身闆也吃不消啊！
她都沒去責怪他，這男人腦子怎麽這麽軸！
到了後山，兩隻燈籠微弱的光就像螢火蟲，根本看不遠，幸虧有侍衛舉着火把在前面開路。
“玄澈！”
沈玉落邊喊邊往前走，裙裾和鞋襪都有些濕了，凍得腳趾頭都蜷縮在一起，她不敢想這麽冷的天玄澈是怎麽待得下去的。
喊了半天也沒聽到聲音，隻有耳畔呼呼的風聲，她禁不住心慌，該不會這人已經凍死了吧？
“你們幾個去那邊，我們分頭去找。”
沈玉落焦急地拿過一個火把，外面的雪還沒停，今夜要是找不到人，恐怕明天這人就要叫雪給埋了！
“殿下不可，這後山地形崎岖，太危險了。”
丫鬟和侍衛都阻攔她，生怕這位祖宗再有個閃失。
從前他們盡心盡責是畏懼，而今他們更多的是發自内心的擔憂。
這些時日以來，長公主不僅給他們都漲了例錢，脾氣也好了很多，除夕還讓他們早早回去和家人朋友團聚，每人都拿了好大的紅包。
長公主的改變他們看在眼裏，給人當差的無非就是求财安身，遇到一個把他們當人看的主子不容易。
“殿下，您帶個侍衛一起，再把這個信号彈拿着，找到人了就點燃。奴婢折回府上去再叫一些人，後山實在太大了。”
紅芍知道長公主想做什麽别人是勸不住的，隻好這般打算。
“好，就這麽辦。王七，你跟本宮一起吧。”
沈玉落急着找人，随意指派了一個侍衛，朝着後山深處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