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落是被硬生生渴醒的。
她感覺自己像踩在雲裏,身體一會輕一會重,冷熱交替。
“青鸾……”
剛一開口,沈玉落就發現自己喉嚨嘶啞得可怕。
“殿下可是醒了?”
紅芍端着暖身的湯過來,趕緊又讓其他的小丫鬟端洗漱的水過來。
沈玉落就着她的手把熱湯一飲而盡,看清身前伺候的是誰,一團漿糊的腦子才清醒了幾分。
她感覺自己做了很長很長一個夢,夢到兒時的自己抱着劍離家出走,成了一代女俠,沒有陳良,沒有孩子,潇灑地度過了一生。
醒來後才發現,自己如今是被困在長公主體内的沈玉落,心頭不免有些淡淡的怅然。
“紅芍,我睡了多久了?”
“回殿下,您睡了整整兩天三夜了。”
這一覺,睡到了大年初三。
“陛下來過嗎?”沈玉落隐約記得一些那天宮中發生的事情,可一時半會理不清頭緒。
紅芍扶着沈玉落坐起來,給她輕輕梳着略有些毛躁的長發:“陛下派了人來探望,說是等殿下醒了再親自過來。”
這些天發生了許多事,紅芍一邊給她盤發,一邊講給她聽。
除夕夜進宮獻藝的一群馴獸奴,犯了宮規被流放極北苦寒之地。眼下正是凜冬,去了那地方幾乎可以說是沒命了。
泰安王世子勾結南疆巫師,暗中研習巫蠱之術,企圖禍亂朝綱,已被削了爵位,下了大獄。
安河郡主包庇隐藏胞兄罪行,且爲掩蓋此事還打死了兩個丫鬟,被褫奪封号,貶爲平民。
還有就是驸馬陳良,參與結黨營私,跟泰安王一脈走得極近,隻因着和長公主的關系,暫時還未發落。
“這些事都是陛下做的?”
沈玉落記得自己醉酒前最後一杯酒是安河郡主敬的,恐怕後來的事情跟她和陳良都脫不了關系。
幸得她體内的藥被及時逼出來了,讓她對那天發生的事情還記得不少。
本以爲需要自己慢慢地去蓄力解決這些事情,沒想到一覺睡醒都已經被處理好了。
可根據紅芍的講述,又不像是小皇帝的手筆。
依照他的脾氣,如果知曉了自己被算計侮辱這件事,恐怕根本不會這麽大費周章地去搜羅這麽些其他的罪證,而是直接尋個由頭把人拉去砍了。
“是裴大人。”
紅芍提到裴衍就兩眼放光,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裴衍?”
沈玉落有些驚詫,她零星記得自己被那個陌生男人強行帶走後,好像在路上遇到了裴衍,又不太确定。
“是啊,當時是裴大人将您從宮裏帶出來的,您……衣裙都破了,渾身都是血,真是吓死奴婢了!可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愣是一點消息沒傳出來,旁人隻以爲是您吃醉了酒早些回府了。”
紅芍想到那天的情形還是心驚肉跳,若不是一直有裴衍穩着局面,她都要六神無主了。
沈玉落腦瓜子嗡嗡的。
她一開始也期盼過有人能發現,能來救她。
滿皇宮的人,和崇甯長公主沾親帶故的人可真不少,但凡有誰能發現端倪,能把她從絕境之中拖出來都好。
可那個人是一向和她不對付的裴衍。
甚至還在救她過程中處處替她周全,更是不動聲色地處置了那些人……他圖什麽呢?
她真是欠了裴衍好大一個人情啊。
“紅芍,備些好禮,本宮親自去裴府感謝。”
沈玉落起身,身子已經恢複了些力氣,隻是臉色還有點蒼白,好在有脂粉遮掩。
除夕那晚,她好多事都記不清了,不問個清楚她心下南安。
剛出門,她就聽見鬧哄哄的。
“琴墨之,你出來!我今天一定要問個清楚,姜尹月那個賤人有什麽好,你竟然如此對我!”
已經是平民身份的姜禾站在長公主府門口,一時間吸引了許多百姓前來圍觀。
她想不通,爲什麽所有人都維護崇甯!
就連裴衍也幫着崇甯倒也罷了,最讓她心痛的就是琴墨之,是他把父兄結交南疆巫師的關鍵證據交給了裴衍。
她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他,到頭來卻被他捅了最深的一刀子。
“殿下,屬下本是要将這瘋婆子趕走的,可她怎麽也趕不走,說一定要見到琴公子一面。”
門口的侍衛無奈地解釋。
他們以前遇到這種情況,直接将人打暈了随便扔一個地方便是,可前些日子長公主有了新的吩咐,不許他們随意傷人,于是就這麽僵持住了。
沈玉落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姜禾,本宮和你素來沒什麽仇怨,你對本宮做下那般惡行,本宮還未追究,你又到我府上鬧什麽?”
沈玉落起先以爲是陳良許諾了誰利益,後來發現不對後也是沒想明白,害她的人爲何對她有那麽大的怨恨。
而且琴墨之是她府上的人,幫着她不是應該的嗎,姜禾有什麽好憤怒的?
還是說,從前姜禾跟這琴墨之是一對兒,姜尹月棒打鴛鴦強搶良家婦男?
“你少在這裏裝!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和琴墨之成了神仙眷侶,人人稱羨,都是你橫插一腳!你有那麽多男人,還到處找惹,你遲早會遭報應的……”
姜禾恨得眼裏快迸出血來,因爲此事,牽連了她父兄滿門,她怎能不恨!怎能不瘋!
沈玉落本是理直氣壯的,聽她這樣說又有了幾分心虛。
原來還真是姜尹月從前做下的惡事啊!
“那你想怎麽樣?”
沈玉落對她本就沒那麽大的仇恨,想着她也是被陳良那個禽獸利用了,如今也得到了懲罰。
她不想一直冤冤相報,隻想盡快解決這件事。
困在仇怨裏太久,就會無法脫身。
姜禾一愣,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麽好說話,磕磕巴巴道:“我,我就是想見琴墨之一面,隻要你答應這個要求,我一定不再糾纏。”
她鬧了這麽久,原以爲見到崇甯會有一場硬仗要打,卻不曾想來得這麽容易。
“紅芍,你讓人把她送到琴公子院裏,讓他們好好叙叙舊便是。”
沈玉落對這個名義上的小堂妹突然有了幾分同情,爲情所困的,都是可憐人。
然而她能做的也僅限于這點同情了,說到底這件事就是對方做錯了,一切後果都是咎由自取。
說完,她也不再管這事,徑直上了馬車:“去丞相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