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本宮是大祁……大祁長公主，你們，誰敢……”
沈玉落頭上的珠钗散落一地，披頭散發，鞋子也在掙紮中掉落，赤着腳站在地上。
“哈哈哈，小娘子怕是吃醉了酒，開始胡言亂語了！”
“就是，你要是長公主，那我就是皇帝，他就是王爺！”
“來，哥哥們幫你醒醒酒……”
那些人拿起酒壺又往沈玉落嘴裏灌，嗆得她咳嗽不已，冰涼的液體流到她脖子裏，冰得她一個激靈。
現在長公主這個身份也靠不住。
她不是姜尹月，好像也不是沈玉落。
她到底是誰？
沒有人能來救救她，就像她那時候看見青鸾被扔進枯井，看見陳良和别人大婚自己跟了一路，看見面黃肌瘦的平兒爲了一口吃的溺斃池塘……
全世界就隻剩下了她自己。
眼淚無聲無息地流着。
她是個要強的人，知道這個世間唯一能夠依靠的隻有自己。
可是，她也好想有個人可以靠一靠啊。
在自己累了的時候，在自己陷入危險的時候，在自己被逼入絕境的時候。
她看向大門，幻想了一瞬，會不會有天神下凡，來幫一幫跌入地獄中的自己。
然而沒有任何神仙出現，大門還是緊閉着，身邊是數不清的惡鬼。
不，不能這樣。
她本身就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人，這些怎麽會打倒她？
沈玉落奮力推開那壺酒，男人們沒想到她會突然用這麽大力氣反抗，一時不慎讓酒壺掉落在了地上。
那是一個碧色的瓷壺，碎瓷片摔了一地。
沈玉落趴在地上撿起最大的一片碎瓷，用力握緊了朝面前的禽獸面門劃去。
她腦袋暈，動作也有點晃，隻是堪堪擦破了那人脖子上的一點油皮。
這下徹底惹惱了那個男人，擡手照着她的臉就是一巴掌，口中罵罵咧咧——
“媽了巴子的，你這賤娘們，伺候得了那些老爺，伺候不了我們？一個下賤的官妓，還端起來了，怎麽，你以爲自己是三貞九烈的良家女嗎？”
他們平時遇到大人物就隻能點頭哈腰動不動下跪的，此刻一個個喝多了酒，心中的不滿連同着獸性都被激發出來了。
“三哥，你下手輕點，把人打壞了，哥幾個還怎麽玩啊？”
另一個男人湊過來，有些憐惜地去摸她的臉，卻被沈玉落狠狠一口咬在虎口處。
“啊！你這瘋娘們兒，快松開！”
其他人哄堂大笑，但他們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因爲被咬住的那個人疼得冷汗直冒，卻怎麽也甩不開手。
别的同伴趕緊過來幫忙，卻是連打帶踹都無法讓這個女人松口。
她死死地咬住那一口肉，腮幫子酸了，牙齒都有些松動了，嘴裏蔓延着鐵鏽般的血腥味，也不肯松開哪怕一絲一毫。
他們看到這女人的眼神，比他們無法馴服的那些兇獸還要吓人，令人寒毛直豎。
最後，愣是硬生生地被撕下一塊肉來。
沈玉落吐出那口粗糙血腥的肉，喉嚨嘶啞不堪地朝他們吼：“滾開！”
那些人短時間内被她震懾到了，當真好半天都沒人靠近。
過了一會不知道是誰說：“不就是個小娘們，你們怕什麽？老子連豹子都能訓明白了，還能奈何不了她！”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紛紛再次圍過來，眼中皆是閃着嗜血的興奮光芒……
他們一個個拿出平時馴獸的家夥，有長鞭，有鐵鏈，再次朝大殿中央狼狽卻美豔不可方物的女人走去。
沈玉落絕望地閉上眼睛。
她真的已經盡力了。
如果還能剩下一條命，她一定要親手殺了他們。
“砰！”
殿門突然被一道大力踢開。
離沈玉落最近的那個男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胸口一痛，被踹得倒飛出去，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來。
這時大門又被一陣寒風吹得關上，灌進來的風讓蠟燭都熄滅來好幾根，而站在他們面前的男人，臉色比三九寒冰還要冰冷。
“哪來的瘋小子多管閑事？敢壞大爺們的好事，你找死嗎，知不知道這人可是世子爺賞我們的？！”
“你是她相好吧，一個妓子而已，若是你喜歡也不妨讓大爺們玩完了再還給你。”
“要不，一起玩兒也行，嘿嘿……”
他們根本沒把來人放在眼裏，想着把世子的名号搬出來，一定能将這人吓得屁滾尿流。
裴衍怒不可遏，一把奪過最前面那人手上的鞭子，狠狠地揮了過去。
前面那幾人發出殺豬般的慘嚎，吓得酒都醒了不少，這人是個練家子，看起來不是鬧着玩兒的。
而且對方的穿着非富即貴，也不是他們能夠惹得起的。
今日宮宴上的不是皇室中人，就是朝廷重臣。
就算人是世子賞給他們的，可世子也不可能爲了他們這些蝼蟻就去得罪這種人物。
想通之後，他們紛紛跪地求饒，絲毫不複方才的兇惡神色，仿佛隻是一個個卑微的升鬥小民被欺負了一般。
“閉上你們的狗眼。”
裴衍沉聲說道，而後也顧不上他們，脫下自己那件溫暖厚實的靛藍色大氅，披在了瑟瑟發抖的沈玉落身上。
他見過崇甯不可一世的樣子，見過她讨巧賣乖的樣子，卻從來沒見過她裙角破碎渾身是血眼神絕望的樣子。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對崇甯的厭惡，避之不及，變成了好奇，探究。
而此刻，那些所有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化作了濃濃的心疼。
她被那樣一群兇殘的男人圍着，就像一頭走投無路的小獸，身上布滿了掙紮的傷痕。
就算如此，她臉上依舊帶着倔強，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都多了幾分動人心魄的傷痛美。
“崇甯。”
裴衍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來，生怕動作大了就把她傷到了，現在她身上到處都是血，也不知道傷到哪裏了。
他低聲喚了她的名字，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沈玉落感覺喉嚨都快燒起來了，她好像聽到耳邊有人在喊崇甯，可崇甯是誰？
此時這座宮殿外面正浩浩蕩蕩地來了一大群人。
“陛下，還有父王母妃，各位大臣，安河特意爲各位準備了散場的助興節目，是剛才的那些馴獸師，他們說帶了一樣無比珍奇的猛獸哦！”
安河郡主笑盈盈地帶着衆人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