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落站起身來,燭光把她身後的背影拉得很長,顯得異常可怖。
一陣風吹過來,将前面的兩隻喜燭吹滅了一隻。
“夫君,你在說什麽?”
陳良本就喝多了酒,看東西都有了重影,此刻他看到有好多個沈玉落張牙舞爪地朝他走過來。
他一邊伸手在眼前揮舞,一邊雙腿亂蹬着:“落落,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你,你不要來找我……”
“可是我好冷,路上也好黑,夫君,我害怕,你來陪我吧?”
沈玉落沒想到這人膽子竟然這麽小,于是繼續往前逼近,直逼到對方無路可退。
“對不起,落落,我給你多燒點紙,你那麽愛我,一定不會真的傷害我對不對?”
陳良拼命地把自己往角落裏縮,他努力告訴自己,妻子生前柔順良善,就算死了變成鬼肯定也是好鬼,好鬼是不會傷人的。
然而下一刻,塗着丹蔻的大紅長指甲就掐上了他的脖子:“是啊,我那麽愛你,你卻背叛了我,陳良,我要你死!”
陳良兩眼一翻,竟然暈了過去。
“暈了?陳良,我會這麽便宜饒了你嗎?”
沈玉落用帕子擦拭幹淨自己的手指,又沾水卸去一些妝容。
做完這些後,她繞到一邊端起桌子上的合卺酒,猛地潑在了陳良臉上。
冰冷的酒水刺激得他很快又醒了過來,這時他才睜眼瞧清楚,桌子旁坐的人是長公主。
“月兒,我,我剛剛是怎麽了?”
陳良迷迷糊糊,他感覺剛才好像看見了死去的沈玉落,可怎麽又想不起來,腦子裂開了似的疼着。
沈玉落一張臉寒若冰霜:“驸馬可看清楚本宮這張臉究竟是誰了?”
新婚之夜,認錯了新娘,換了誰都會生氣,更何況對方還是尊貴的公主。
陳良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整理好衣衫躬身行禮:“是爲夫糊塗了,吃多了酒,胡言亂語了幾句,娘子莫要計較。”
“不計較?大婚當晚你就能喊别的女人名字,以後你還不莺莺燕燕左擁右抱!”沈玉落仍是冷着臉,沒給他半分好臉色。
她一再拿喬,陳良也有些急了,但還是耐着性子去哄:“哪有什麽莺莺燕燕,臣隻心悅公主一人,月兒在我心裏就是最美的。”
說着,他就要伸手去攬她的肩膀。
“滾開,本宮嫌髒!”
沈玉落猛地起身躲開,讓陳良的手停在半空中,好不尴尬。
他哄了半天也有些惱火了,加上之前喝酒的時候就被人擠兌了半天,好不容易應付完那些人又被一番驚吓,整個腦子都亂哄哄的。
“你嫌髒?姜尹月,你又是個什麽好東西,這樣說我!你府上的面首沒有一百也有幾十吧,天底下哪個女人做成你這樣子?除了我要你,你看誰敢娶你?怕是隻能嫁個鄉野村夫!”
陳良連日來隐忍的火氣一下子傾瀉而出,他想着反正兩個人已經成婚,難不成她還敢和離?
到時候還不知道天下人怎麽恥笑她!
反正自己是個男人,旁人談起也無非多一樁風流韻事,可女人就不一樣了。
公主也是女人,他就不信,這個女人她能一點廉恥心都沒有!
“陳良,是你有錯在先,還敢數落本宮的不是?好啊,既然你也說了本宮面首多,那就讓你看看别的面首是怎麽知情識趣讨好本宮的!”
沈玉落沒有絲毫惱怒,反而叫過來紅芍吩咐一番。
“什麽意思?”
陳良摸不清狀況,有些愣住了。
沒多會,外面就響起了一群人走動的腳步聲。
以琴墨之爲首,浩浩蕩蕩走過來一大群打扮各異的翩翩美少年。
他們歡聲笑語地過來,一群人好不熱鬧。
本以爲公主有了驸馬就不要他們了,沒想到新婚之夜還把他們給喊來了。
果然,公主就是離不開他們!
“你這蕩婦!你怎麽敢……”
陳良氣得臉都黑了,隻是他還沒說完就被一道脆生生的少年聲音打斷了。
“驸馬在犬吠什麽?說的話真難聽!公主是仙女姐姐,怎麽能被你如此诋毀!”
開口說話的正是之前和陳良起過沖突的少年朝雲。
他年紀最小,雖然公主每次隻是召他在身邊講故事聽個樂,但是公主說聽他說話開心,最喜歡聽他叽叽喳喳了。
他打小就吃不飽穿不暖的,是長公主殿下給了他庇身之所,而且還讓先生教他讀書寫字。
所以剛才率先開口,有幾分是故意給驸馬難堪,也有幾分是出自真心的。
他一開口,其他的人紛紛出言附和,你一句我一句,把陳良擠兌得顔面全無。
“驸馬還站在這裏做什麽?難不成要近距離學習?那倒也大可不必,在門外聽着就行了。”
沈玉落招手叫來兩個侍衛,一左一右跟門神似的把陳良夾在中間。
“你們放開我,我自己有腿!”
陳良憤憤地走出去,本來想直接離開,卻被兩個侍衛堵住去路,隻能咬牙切齒地在門口站着挨凍。
冬夜的風一吹,他的酒已經醒了大半。
每次他喝了酒就會格外沖動,從前有妻子規勸,還沒出什麽事,現在沒人管他,已經誤了兩回事了。
外面月朗星稀,陳良突然想到和沈玉落成婚時,那時候她天真嬌怯,溫溫柔柔地喚他夫君。
他隻覺得男子漢大丈夫,不能拘泥于小情小愛,嫌棄她黏糊,甚少和她親熱。
後來沈玉落懷孕了,他更是有理由少去她那裏了。
身上的餘熱散去,陳良冷得直哆嗦。
原來夜,是這樣的漫長。
從前他一次次地答應沈玉落回來陪她用晚飯,卻總是食言。她等待時,是否也如此刻一般難熬呢?
陳良的心口突然傳來一陣頓頓的痛。
年少時,他也是曾真的喜歡過的。
與外面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屋内的陣陣笑鬧。
房間寬敞無比,沈玉落讓他們自己到一邊去嗑瓜子打馬吊了。
琴墨之在一旁不想參與,朝雲非要拉着他教自己撫琴,兩個人就單獨到一邊去了。
就隻剩下玄澈,孤零零地站在一邊。
沈玉落特意拔高音量:“澈哥哥,你過來,每天晚上我們一起做的什麽,還繼續吧。”
玄澈迷茫了一瞬間,看了看自己左右,才确定公主叫的就是他。
他走過去,在旁邊站定,紮了個标準漂亮的馬步。
沈玉落平着舉起手,也紮了個馬步。
“公主,姿勢不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