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高貴妃突發急産，滿宮尋不到一位太醫，由于小皇子憋得太久，生下來就沒了氣息。”
沈玉落手中的茶盞“咣當”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留守的胡太醫呢？”
其實他們出宮之前考慮到高貴妃臨近生産，特意留了這位貴妃的同鄉太醫，讓他好照應一二。
小全子擦了擦冷汗：“說來也巧，胡太醫前天老母發了惡疾，貴妃特許他回去照顧了，一時宮裏就沒了人手。”
太醫們紛紛上了公主府備好的馬車，慌忙慌急地往皇宮裏趕。
此時外面已經圍滿了老百姓，他們看見浩浩蕩蕩的太醫隊伍從公主府出來，自然是證實了宮裏傳出來的話。
誰不知崇甯長公主專制跋扈？他們自然不會把一絲一毫罪名怪到太醫們頭上，隻是群起激憤地要公主府還高家一個公道。
“殿下，陛下讓奴才知會您一聲，最近躲好了别處公主府，一切有他解決。外面的老百姓都朝公主府扔東西呢！”
小全子把帽子上沾的白菜葉摘下來，拍拍戴上，他可是好不容易進來的。
沈玉落自己就是死于難産，她知曉生孩子對于女人來說多麽艱險不易，真真是一隻腳踩在鬼門關裏。
聽到小皇子夭折的消息，她幾乎是眼前一黑，撐着有些吃力的身子站起來，啞聲詢問：“那高貴妃身子可還好？”
“高貴妃一貫喜歡舞槍弄棒的，身子倒是沒什麽大礙，就是深受打擊，一滴藥都不肯喝……唉，這次恐怕事情要鬧大了，殿下您還是聽陛下的躲一躲吧！”
小全子知道當今皇帝有多護着這位姐姐，此刻連看望一下貴妃都顧不得，就在金銮寶殿上和那群大臣争吵不休呢。
“不，”沈玉落扶着椅子的指節過于用力而泛白，她吩咐下人：“替本宮更衣，本宮要進宮面聖！”
“哎喲喂，這哪成啊，殿下您是沒瞧見外面的老百姓有多……”
沈玉落冷冽的一眼看過去，小全子立刻噤了聲。
老百姓對長公主的憤怒不是一天積累的，從前姜尹月做的那些荒唐事一起算上，這回算是犯了衆怒了。
可此事到底是因她而起，她既然占了這具身體，利用長公主的身份行權宜之便，就要承擔起相應的後果。
金銮殿。
滿朝文武憤慨難當，紛紛上奏請求陛下嚴懲崇甯長公主。
禦史大夫一把年紀了，顫顫巍巍跪在台階之下，聲嘶力竭：“陛下！您一再縱容長公主，緻使她暴虐成性，今日夭折的是一位皇子，保不齊明天就威脅到大祁江山啊！”
禮部尚書也奏和：“長公主夜扣宮門，強行帶走所有太醫，這件事本身就有違祖制。上次她這般荒誕行事，陛下就沒有任何處置，今日才釀成大禍！如果再不加以管制……”
“臣附議！”
“臣等亦同附議！”
那些平日耿直不阿的大臣紛紛出列，跪了一片。
而明哲保身不敢言語的大臣還是占了大多數，他們有些人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有些人是早就在長公主之事上吃過虧的，此時皆是眼觀鼻鼻觀心，生怕波及到自己身上。
“你們住口！皇姐她是朕一母同胞的姐姐，她生病請太醫去診治有何不可？你們一個個的，就這麽歹毒，想讓朕在這世上一個親人都沒有嗎？！”
小皇帝氣得站起來，把面前桌案上的奏折都掃了下來，看向那些跪着的大臣神情陰鸷。
“難道無辜夭折的小皇子就不是陛下您的血脈親人嗎？更何況天下臣子都是陛下您的子民，陛下這話真是寒了貴妃娘娘的心，寒了天下人的心！”
“長公主鬧這種事不是一回兩回了，她病了？怕不是又給府上什麽阿貓阿狗瞧病去了，堂堂皇子的性命竟然比那些畜生還要低賤嗎？”
“陛下，不懲處長公主不足以平民憤啊，就算您不爲了可憐的小皇子考慮，也要顧及江山社稷啊！”
後宮其他妃嫔的娘家父親兄弟，有在朝爲官的，也都跳出來說話。唇亡齒寒，此時他們不發聲，來日受罪的就可能是他們家的女兒了。
剛才那幾個出列的大臣繼續苦口婆心地進言，小皇帝那張臉卻是越來越黑。
“閉嘴！你們這些老東西，朕養着你們是爲了給朕排憂解難的，不是來給朕添堵的！更何況這江山社稷本就是屬于朕的，朕就是拱手讓給皇姐又何妨？”
小皇帝看他們人多嘴雜說不過，索性擺起了無賴。
他這看似孩子氣的一句話，卻讓那幾位大臣大驚失色，滿朝文武也議論紛紛。
“江山豈可兒戲？若陛下執意維護長公主，那老臣隻好以死明志，望君慎言慎行！”
禦史大夫哆哆嗦嗦地站起來，取下官帽就要往大殿的柱子上面撞，被身邊的同僚死死拉住，袖子都扯破了一隻，他幹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先帝啊，臣有負所托，是老臣無能，老臣到九泉之下向您請罪吧！”
小皇帝咬着牙：“既然愛卿一心求死，那朕就成全你，誰也别攔着他。忤逆朕的亂臣賊子，還攀扯上先帝來威脅朕，依朕看死不足惜！”
“臣、臣……噗！”
禦史大夫胸腔不停劇烈起伏，一口鮮血噴在了大殿上，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剛才發言的那些官員受到感染，不免心中升起兔死狐悲之感，于是紛紛脫下官帽，伏下身子：“既然陛下覺得臣等無用，那臣等就自請罷官，告老還鄉頤養天年。”
省得落得和禦史大夫一樣的下場。
“好！好！好！”
小皇帝一連三個好，幾乎快說不出話來，看來還是他平日對這些大臣們太仁慈了，竟然想騎到他頭上來指揮他，這江山究竟是誰家的？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重新坐下，過了好半晌才臉色陰沉地開口：“諸位愛卿的請求，朕允了。這位置你們不願意坐，有的是人願意坐！還有誰想告老還鄉的，都站出來，朕統統應允了。”
他不信，沒了這幾個大臣，大祁還能沒人了。
此話一出，剩下的大臣們面面相觑，一時間金銮殿上鴉雀無聲。
他們以爲人多就會震懾到小皇帝，沒想到小皇帝竟然真的讓這麽多大臣都一起罷官。
“臣，贊同禦史大夫所說。若陛下要罷官，就連同臣一起罷免了吧。”
一道清越而蘊含着力量的年輕聲音傳來，那人一身白袍身量修長，站在衆人前列，如芝蘭玉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