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絕到底還是死了,單膝跪地,長刀拄在地上,身體直挺挺的,但頭卻被砍下來滾落一旁。
儈子手隻是多看了一眼,立刻踏着他的血朝前方的人殺過去。
厮殺到山窮水盡,最終長影倒在了面前,而夏沉钺重傷,站都站不穩。
姜赢想到了上一世,是不是也是這般走到絕境,而長離最後隻來得及爲他收屍,把他屍體燒成灰帶走?
那這一世,她會不會在上京等來的最後隻是一個骨灰盒?
确定夏沉钺已經沒了攻擊性,齊王和樓玉琅才一起出來。
齊王提着劍,面上假惺惺:“皇兄,别怪我,本來沒打算殺你的,還想封你當大将軍爲我征讨南昭,但誰讓你非要揭了面具跟我争?”
“皇位隻有一個,這是父皇的意思,勝者生,敗者亡,現在你輸了。”
說完舉起劍:“要是還擔心你遠在上京的王妃,我也不是不可以幫忙帶句遺言。”
夏沉钺靠坐在地上,目光冰涼,死寂陰鸷:“成王敗寇。”
輸了他是不認,但輸徹底了,他隻能接受,隻是可憐了他那王妃,才成婚沒幾日就得爲他守寡了。
是他對不起她。
樓玉琅見不得他這副臨死還高傲的樣子,開口道:“甯王放心,你的王妃不會孤獨,玉琅一定替你好好照顧她。”
這一句瞬間讓夏沉钺變了臉,平靜的臉上戾氣恒生,氣到猙獰:“就你?你覺得她看得上?”
樓玉琅自信一笑:“要不是王爺先得了婚約,現在她是誰的妻子還不一定,雖然未來的事情王爺是看不見了,但我不嫌麻煩,以後親自在你墳前說給你聽。”
齊王上前,準備了解了他:“說完了,到此結束吧!”
說罷,一劍直指心口。
夏沉钺用最後的力氣去擋,卻差了一分,齊王的劍先一步刺進夏沉钺的胸膛。
就在那最後一瞬的生死關頭,突然聽得天邊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閃電劃破天際照亮了大地。
齊王恍惚間好像看到了夏沉钺身上泛着一絲紅光。
而也就是愣神的這一瞬,他才發現劍尖被夏沉钺死死捏住,雖然刺破了他的胸膛,卻再也進不去半寸。
“嗖!”
一支箭從前方射過來,齊王連忙退後,緊接着箭如雨至,是長離帶着援軍到了。
兩方人馬再次厮殺在一起,不死不休。
沒人看得見,躺在那裏終于支撐不住昏迷過去的甯王,渾身的血煞之氣散盡,紫金色的帝王之氣緩緩在他身上凝聚,此刻還很淡,卻已經證明了命運的改變。
姜赢在驚雷落下的瞬間來到了一個奇特的空間,在這裏她看到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她看到了夏沉钺的前世,他死在了皇宮裏,被長離帶走之後焚燒,她身死長街之後,他的骨灰盒被太子帶走,撒落長街,任人踩踏。
他也成了孤魂野鬼,被禁锢在皇宮之中,被迫看着敵人登基,然後皇權沒落,血染江山。
北晉亡國之後,他吸收了足夠的血煞之氣成了厲鬼,汲取了南昭江山的氣運,終于能擺脫死地的束縛。
除去吞噬南昭氣運之外,就是一次次跋山涉水去見她,帶着各種東西送給她。
後來他将南昭乃至天下的氣運吞噬大半,讓南昭覆滅,而他最終也遭了天道反噬,魂飛魄散。
自那之後,是無數年的天下大亂,名不聊生。
沒了氣運,天地無法孕育出明君,戰亂、人禍、天災、瘟疫.
這是姜赢知道的那個世界,而另外一邊,好像是新的未來。
她看見了他登基爲帝,一統天下,看見了一個大國的崛起,繁榮昌盛,看見了天下太平幾百年。
血煞之氣散盡,他身上帶着的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他是天命的帝王。
隻有他才能改變這個世界,而她能改變他。
姜赢好像做了一場好久好久的夢,大夢醒來,她感覺自己泡在了暖洋洋的水裏,血肉與靈魂更加的相融。
但同時她也感覺到鬼力不見了,鬼眼也開不了了。
好像她終于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姜赢倒是沒有因爲失去了鬼力瘋狂,隻是有些怅然若失。
這個世道,女子素來勢弱,她死後煎熬了那麽多年才得到那異于常人的力量,最後卻隻爲了救夏沉钺一次,然後盡數被天道收回。
她是喜歡當人,喜歡人間煙火,但沒了力量傍身,心裏總還是不免有兩分彷徨。
察覺到姜赢情緒不高,含笑提議說後園裏有一棵茶花開得特别漂亮,讓姜赢去看看。
姜赢沒讓他們跟着,自己一個人去,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走到哪兒了。
茶花沒看到,但面前倒是有一叢不知名的花兒,花朵不大,黑白相間,仔細一看,花瓣的形狀更是神奇,竟然像是一隻鳥兒一般。
不知道從哪兒飛來一隻玄色蝴蝶,漆黑發亮,翅膀煽動間透着五彩斑斓的光澤,美得令人炫目。
姜赢看着它翩翩朝自己飛來,下意識的想擡手接住它,實在是太美了。
突然,花叢旁邊竄出一個奇裝異服的少年,少年冰涼着一張臉,一雙黑到極緻的眸子裏也是一樣的冷。
那隻蝴蝶翩跹飛舞落到他的頭頂。
姜赢沒見過他,想跟他大聲招呼,卻見他盯着她的肚子深深看了兩眼,然後快速消失了。
“.”真是個怪人。
——
甯王是在半個月之後回來的,帶着皇帝要的神醫,還有齊王的屍體。
他也絲毫沒有掩藏,直接把齊王的屍體挂在馬背上,大搖大擺的帶回來。
皇帝收到消息,還沒等到見到屍體,一口氣上不來,直接暈了過去,而這一倒就再也沒有睜開眼。
哪怕是費勁請回來的神醫也沒能救回皇帝,搶救了兩日之後,皇宮終于敲響了喪鍾。
皇帝死了,齊王死了,而其他皇子現在看起來可沒人能當甯王的對手。
沒有遺诏,可皇位到底歸誰,好像也沒有太大的争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