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泰永這個人跟三國裏的賈诩有點像,善使毒計,但又沒那麽毒,能力上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不過此人深得老常信任,走的就是幕僚路線,擔任行營秘書長期間,給老常貢獻了不少計策,深得老常信任。
這次來魔都與朱傳仁接洽,能把姓楊的派出來,足以說明老常對這件事的重視。
因爲是代表老常來探親,所以姓楊的也沒整太大排場,輕車簡行,他一個秘書,還帶了個秘書,再加上一個司機,暗地裏還有一隻小隊保護,對他這個級别的人來說,确實不算什麽大動靜。
楊泰永這個人,老常曾經說過,自己用人第一看重道德,第二才是能力。
可爲了才華橫溢的楊泰永,他破例改變了自己的原則。
作爲老常的首席軍師,他被挑剔的老常盛贊爲“當代卧龍”。
要說楊泰永也許在才能上勉強可與諸葛亮較量一番,但此人最大的問題在于道德感和信念感的缺失,從這方面來看,他給連諸葛亮提鞋都不配。
這也是爲什麽朱傳仁覺得他更像賈诩,但又不如賈诩的原因。
楊泰永早年曾在粵省追随老孫投身皿煮隔命。
當時粵省有兩股勢力,一股是以老孫爲首的隔命人,另一股是以滇桂軍閥老唐、老陸爲代表的地方實力派。
起初楊泰永充分發揮自己“走鋼絲”的實力,在兩派人馬中間左右逢源,誰也不得罪。
當時,老孫很欣賞他的才華,邀請他出任财政廳長,結果楊泰永認爲老孫就是個空架子,便找借口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脫,還勾結軍閥做了很多排擠老孫的幕後活動。
1921年,老孫上位了,楊泰永當初的醜行被揭露,在粵省無法立足,于是上京城尋找新的機會。
可惜楊泰永的投機結果非常不理想,他投靠北洋,花了7萬多元打算競選參議院議長,最後官沒撈着,名聲被搞臭,還欠下巨額債務,隻能在魔都租個房子閉門不出。
幾年後,通過老朋友的引薦,楊泰永結識了蔣介石。
楊泰永此人,自幼接受過嚴格的舊式教育,長大後留學霓虹,又學習了系統的西式教育,可謂能文能武,法律行政事務也都很精通,是個真正的全才。
在他閉門不出的這幾年也沒閑着,光觀察天下大事了,所以初次見面,楊泰永就給老常獻了一份大禮——削藩。
之前也說過,當時各地軍閥割據,比較大的主要有四股勢力。
以老李和老白爲首的桂系,以老馮爲首的西北軍,盤踞在晉省的閻老西,還有在山海關外虎視眈眈的東北軍。
楊泰永的建議字數不少,但簡單概括起來就是12個字:“軍事化整爲零,财政化零爲整。”
所謂“軍事化整爲零”,就是把這群軍閥跟切蛋糕似的,一塊塊分開,然後各個擊破;
“财政化零爲整”,就是控制各地經濟命脈,所有稅收一律收歸中央,讓軍閥無錢養兵,并借機裁軍。
楊泰永的厲害之處在于,他并沒有光說不練,淨整些沒用的空洞理論。
人家是有真本事的,針對不同的軍閥,他提出了不同的解決辦法。
他的做法是,用經濟方法瓦解老馮、以鄭治方法解決閻老西、以軍事方法解決桂系老李和老白集團、以外交方法對付張老六。
老常聽完這個建議直拍大腿,後悔沒有早幾年認識這位奇才,他全盤采納了楊泰永的建議,磨刀霍霍向着那群令他頭大的軍閥們出手了。
第一個打的就是桂系,戰争爆發,針對實力強勁的桂系從兩廣經兩湖到山海關的“一字長蛇陣”,楊泰永給出的解決方案是先擊首腹後斬尾,先解決江城、平津桂軍,再直搗桂系老巢廣西,武力進攻和鄭治分化雙管齊下。
楊泰永真是火眼金睛,一下就發現了桂系的軟肋——根基不穩。
像粵省的小李一直不得粵軍小陳、小張的認可;
華北老白的麾下大都是老唐殘部;老李的絕手下的悍将,并不是其親信,而是聽命于自己的親表兄,而自己的親表兄又跟老李很不對付。
于是老常依計而行,首先拆散兩廣聯盟,軟禁李濟深;
然後委派姓唐的攜巨款到冀東收買舊部,瓦解北方的桂系部隊;
楊泰永又親自出馬說服老李的表兄出面活動桂系大将小李倒戈。
一頓操作猛如虎,曆時三個月的“桂系戰争”,以老李和老白出逃香江宣告結束。
接着老馮又因爲經濟基礎薄弱也被狠揍。
老馮的西北軍在軍閥中戰鬥力數一數二,不甘心失敗的他逃到山西閻老西的地盤上,将比狐狸還精明、比烏龜還能忍的閻老西拖下水。
又聯合已經外逃的老李和老白等人攻打老常,于是近代史上規模最大的軍閥混戰——中原大戰爆發。
聯軍氣勢洶洶來襲,老常有些慌了手腳,楊泰永卻不慌不忙:“别擔心,都在我意料之中。”
楊泰永還是之前那套連打帶拉攏的政策。
先是同時出動陸軍和空軍,那些飛機雖然打仗不好使,總歸能震懾這群烏合之衆。
其次就是大手筆花錢,派人帶巨款去東北拉攏張老六,去實力最強的老馮西北軍用銀彈(銀元)加“肉彈”(有點姿色的女人)拉攏其手下大将。
很快,楊泰永的戰術顯現出巨大威力。
7月初,姓何的把實力大減的老李和老白打散了架。
8月初,閻老西的晉綏軍也被揍得滿地找牙。
9月中旬,老馮的西北軍精銳全軍覆沒,持續了5個月的軍閥混戰,老常大獲全勝。
僅僅在認識了楊泰永幾年時間,就令老常頭疼的軍閥就被削得心服口服。
楊泰永也憑借此戰功,即将擔任行營秘書長。
别以爲楊泰永就是神仙,他也有弱點,除了幫老常出謀劃策外,不改他貪婪的本色,想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上人。
楊泰永深知,要想擴大自己的利益,必須死死抱住老常這條大腿。
爲此,他想盡各種辦法投機取巧。
每逢彙報之時,他身上中山裝左右兩隻口袋内都備有正反兩面的條陳。
在談話中,楊泰永會探查老常的傾向,然後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條子遞上去。
起初老常很驚喜,以爲隻有楊泰永最了解自己,後來聽手下人戲谑楊泰永的口袋爲“乾坤袋”後,便規定楊泰永的公文必須先送去侍從室一處或二處核閱後再交給自己,以防被他迷惑。
縱觀楊泰永的一生,名義上各種爲公,實則打着老常的旗号實現個人利益最大化。
作爲老常最寵信的幕僚,楊泰永有着很大的權力,常常以“二把手”自居。
所有派系裏重要軍政文電,都須經他先行過目才能呈遞老常,許多軍政要人來見老常,也得經他安排才行。
派系内部山頭林立,形成了各種小團體。
有以黃埔軍校畢業生爲主體的黃埔系,以二陳爲首的CC系,能和他們抗衡的就是以楊泰永爲首的政學系。
不同于黃埔系和CC系的嚴密組織,政學系就是個松散的聯盟,但千萬别小瞧它,裏面能人輩出,個個都是足智多謀且爲老常所器重。
爲了争權,楊泰永可謂無所不用其極。
從1928年起,派系内的大權便集中在CC系手中,形成了“常家天下陳家派”的格局。
楊泰永敏銳地察覺到主子對二陳的不滿,便投其所好,提出了成立集中管理部門行政督察專員公署的建議。
老常對楊泰永的建議言聽計從,立刻照辦。
實際上,他這個舉措并沒有得到當時名義上的老大汪狗的同意,也沒有經過立法院和行政院的批準,算是違法産物。
但老常說辦,沒人敢反對。
順帶着楊泰永又撺掇老常把十多個省的“行政督察專員公署”的用人權和行政權都劃到了自己名下。
就這樣,他撈取了很大的好處,同時也得罪了強大的CC系、行政院和立法院。
簡單來說,派系内所有的頭頭都對他不滿意。
楊泰永仗着老常的寵愛,對這些人的白眼絲毫不予理會,逮着機會就得治治他的眼中釘CC系。
有一次,,二陳有急事要當面向老常彙報,楊泰永從中作梗,借故說老常正忙,沒有工夫會客,有急件可先交給他,再由他轉給蔣,使二陳白白等候了兩個多小時。
後來,機場發生大火,從意大利購買的霞飛式轟炸機被燒毀了10多架。
老常大發雷霆,責令行營調查科科長鄧一文負責調查。
鄧一文調查後,宣布大火爲意外事故。
楊泰永嗅到其中與衆不同的氣味,當即請示老常,與金雨濃聯手進行秘密偵破,這一查果然發現了問題。
原來,這是一起人爲縱火案,主犯是航空署長徐佩艮。
他套用公款購買黃金,結果賠了個底掉,虧空也沒法補上,就幹出了火燒庫房銷毀賬目的事情。
誰知天氣炎熱,火勢失控,連帶着把飛機也給燒了。
徐佩艮是CC系的重要人物,爲了保他,二陳特意給負責調查的鄧一文送了10萬美金的支票。
原本以爲這事可以掩蓋過去,結果楊泰永從中作梗,徐佩艮被下令槍斃(後改爲監禁),CC系勢力受到了很大的震撼。
眼見楊泰永不給人活路,二陳決定傾全力搞垮他。
機會很快來到,當時行政院院長汪狗遇刺,野心勃勃的楊泰永打算趁機争取這一高職。
誰知他得罪人太多,願望很快落空。
沒面子的楊泰永也是爲了挾制老常,提出辭去秘書長出國考察,老常好話說了一籮筐,才算把這個人才留住。
但派系内對楊泰永的反對聲日趨嚴重,爲了平衡各方勢力,老常決定暫時将楊泰永調離身邊,派他去鄂省當老大。
這一招看似是楊泰永失寵了,其實老常有着深刻考量。
楊泰永得罪人太狠,要他去當封疆大吏暫時避開,等風頭過後再調回來,完美!
二陳絕不錯過任何一個搞垮楊泰永的機會。
楊泰永還沒到任,他們就撺掇學生們鬧事,說楊泰永和他的政學系是親日派。
群情激昂的學生們頓時義憤填膺,高呼“反對楊泰永接任老大”等口号,鬧得楊泰永進退兩難。
關鍵時刻老常出手了,電令鄂省綏靖公署主任何成浚,要他查明是不是有人暗中搗鬼,如果是的話,把負責人按軍法處置。
可見爲了支持楊泰永,老常不惜對二陳開刀。
鄂省的CC系立刻慌了手腳,派人去金陵當面向老常陳述:這都是學生自己搞出來的事,跟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啊。
雖然老常給了楊泰永精神上巨大的支持,但楊泰永很清楚,一旦自己離開老常的庇護,危險随時可能降臨。
因此,他表面上對鄂省的官員非常客氣,内心卻懷着恐懼,成天戒備森嚴,就連每周一次的聯合會議,都要随身帶着好幾個衛兵。
可惜,千防萬防也終究抵擋不住敵人想殺他的心。
楊泰永應邀赴霓虹駐漢口領事館宴會,他在江漢關等候專用輪渡碼頭準備回武昌時,被刺客擊倒,身中兩彈而亡。
奄奄一息的楊泰永還對衛兵說,自己早知道會有今天,爲國而死,也沒什麽可抱怨的,唯一遺憾的就是不能繼續爲了國家出力了。
這位56歲的“當代諸葛亮”去世,老常得知後立刻震怒,責令偵查廳嚴查刺客下落。
案子雖然告破,但後來很多人都猜測,真實兇手應該就是二陳,畢竟雙方早已水火不容,都恨不得除對方而後快。
自古以來,元戎用兵,身邊必有股肱羽翼以爲輔佐,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腹心”。
關于腹心,《六韬》對其職責的定義爲:“主贊謀應卒,揆天消變,總攬計謀,保全民命。”,也即“主管參贊謀劃,應付突然事變,觀測天象,消除禍患,總攬軍政大計,保全民衆生命。”
也就是說,這個人必須深謀遠慮,能夠一眼看穿事物的本質;
能夠根據現實,做出各種各樣的策劃;能夠應付各種突發事件,能夠将各種禍患消滅在萌芽狀态;
能夠根據形勢制定恰當的軍政戰略,并負責将其施行下去……
在老常心中,楊泰永就是這樣一個人。
前幾年的老常對各種人才的需求十分迫切,可謂是“夙夜思之”、“求賢若渴”。
1924年之後短短幾年,老常從一介匹夫一躍而成爲老大乃至有獨裁全國趨勢的領袖,其崛起速度之快令人瞠目。
随着北伐的勝利,在派系内形成了針對老常的統一戰線,其勢力十分強大。
老常想要順利完成過度,開府東南,勢必需要有建立一套屬于自己的智囊團隊,尤其是需要一個能夠統籌全局的助手。
但老常仔細一觀察就發現,自己在派系内的勢力和影響力太過單一和弱小,實際上也隻局限在軍界,其它系統中自己的力量十分薄弱。
尤其是行政系統,把持政權的都是一些素有威望的老人。
他們要資曆有資曆,要實力有實力,許多人還都是元老,要把這幫人打倒并奪取權力實在是不容易。
反觀自己的嫡系幹部,大多都是些剛走上隔命道路不久的年輕人,根本沒法與對手相抗衡。
因此,老常便開始在黨外人才中打起了主意:上至北洋下到魔都報界,隻要有才學、有名望,有一定的隔命曆史且不反常的人,都在網羅之列。
北伐軍剛占領洪城,老常就四處派出使者延攬人才,面對四方人才,老常折節下問,謙遜異常。
而從楊泰永和政學會等北洋舊人的角度來看,自從舊國會關閉後,一大批原北洋系統的文人、政客失去了自己的平台,這些人即便再有才能也無法施展,很多人困居愁城。
對這些曾經翻雲覆雨的策士來說,這樣的日子無疑地獄。現在南北再次有事,可以說是天賜良機。
而對這些人來說,如果要投奔“隔命”陣營,似乎也隻能是老常。
元老派視他們爲仇敵;新桂系十分排外,對北洋系的人員基本上持不信任态度;
總之,派系内把他們視爲反動派,視爲洪水猛獸,必欲掃除而後快。
一個求賢若渴,一個苦于沒有平台,兩者走到一起确是自然。
第二,是老常的知識結構與楊泰永的知識結構的知音式碰撞。
老常從小受過傳統教育,長大後到霓虹受過一些基本的軍事教育,後來在魔都跟随陳鬧隔命,陳死後又跟随孫。
總體上看,他的知識結構以傳統教育,尤其是傳統儒學爲主體,同時又夾雜一些西方的軍事知識和華夏的江湖文化,再後來又加入了一些基督教的理念。
楊泰永中過秀才上過新式學堂,既熟悉傳統的經典又對西方的政治、外交有深入研究,曾翻譯過西方的《外交政策》、《現代民主政治》等。
更重要的是,他對華夏的現實有着入門三分的觀察和系統的解決方案。
這樣的背景下,兩個人一碰撞,互相便會生起知音之感。
老常感覺對方“深不可測”,許多困惑自己很久的問題,楊不但也認爲很重要,而且早就想好了解決方案;
楊泰永感覺對方頗有見識且“禮賢下士”,自己總算知遇了明主。
老常這個人吧,有大略而無雄才,這往往造成一種尴尬的局面——他能夠看準戰略方向,看準事情的要害,但在實際處理事情的過程中,總是“一籌莫展”或“幹着幹着就把事情幹丢了”甚至“幹着幹着就把好事幹成了壞事”。
這種“能看到問題卻解決不了”的奇特情形在現實中并不少見。
對普通人來說,問題是有的,解決是不可能的,平平庸庸、糊裏糊塗也就那麽過去了,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但對一個鄭治人物來說,這卻是一個不可饒恕的缺陷。
老常在階段性下野之後,他已經深切感覺到了自己的這個重大缺陷。
而楊泰永不但看問題十分老辣而且恰恰很擅長行政,喜歡做瑣細的工作。
他能夠對錯綜複雜的政務迅速分類,概括,整理其概要,然後對每一件政務迅速作出分析應對,提出上中下三策,以供老常選擇。
這大大簡化了蔣介石的工作強度,使得蔣介石的中樞決策系統,更加有效率,決策質量也更高。
在接下來的八年之間,老常在處理一個又一個棘手的鄭治軍事難題的過程當中,決策十分英明高效,基本沒出什麽大的纰漏和錯誤,取得了一個又一個的勝利。
正因爲如此,兩人才會有一種如魚得水的感覺。
按照曆史經驗,一旦這樣的“官配”出現,就意味着他們的敵人要倒黴了。
老常原本隻是一個軍人,所學所思基本都是與軍隊有關的事情,在處理總司令事務時還勉強能夠勝任。
但随着鄭治地位的上升,尤其是在做了老大之後,工作量激增,軍務、政務、派系内等各種紛繁複雜的問題都要等着他來做決策,他就無法應付了。
最突出的表現就是,他處事往往顧此失彼,無法同時進行多項工作;
賞罰不明,認爲應該做的事卻拖着遲遲不做,不該做的事雖然知道不應該做卻無法及時終止;
最可怕的是,他的決策十分輕率,而且決策一旦施行又沒有監督,很多事情幹着幹着就沒有下文了,這也是人們對老常及其行政機構最大的诟病之處。
對于這個問題,老常自己都有過反思:
“一、在精神過于集中,故有輕重不均,顧此失彼之弊,此無組織之故。
二、在重事而不擇人,賞罰不明,善之不能用,惡之不能去,此無幹部之故。
三、不能獨裁而遇事輕裁,用人行事皆無審察負責機關,此隔命之所以不成也。以後必須有幹部之組織,且不必事事之躬行,又須門無留客,案無留牍,方得事半功倍也。”
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呢,楊泰永向老常建議,仿照漢武帝設立内朝的制度,在老常身邊專門設立一個直接辦事機關,作爲常的軍政中樞,輔助老常處理公務,決策天下大事。
洪城行營在成立初期,沿襲以前慣例,機構頗雜,後來爲貫徹“三分軍事七分政治”的剿公戰略改爲三廳一部和六處,還轄有别動隊和感化院,成爲老常和楊泰永的内朝系統。
行營内設:秘書長室——協助老常處理綜合情況,下轄秘書若幹,由行營秘書長楊泰永負責;
辦公廳——主持行營總務工作,由楊泰永好友熊惠擔任主任。
熊是新政學系的幹将,經常代表老常出席各種場面性的活動。
第一廳——該廳又稱“三分廳”,主管軍事工作,由賀擔任廳長,下轄兩處六課,有參謀200多人。
凡行營一應軍事工作,如軍令、作戰計劃、軍政、後方勤務、軍械給養等事項都由第一廳負責。
第二廳——該廳又稱“七分廳”,主管鄭治工作,由行營秘書長楊泰永兼任廳長,凡行營民政、教育及地方政權組織、農村經濟、經濟封鎖等事項都由第二廳負責。
在實踐中逐漸演變爲各省的直接行政上級,成爲事實上的行政院。
鄭治部——主管軍隊的“政訓”工作,由黃埔三傑之一的另一賀任主任,袁任副主任,凡洪城行營指揮的軍隊(有80多個師),其鄭治部主任都由賀節制。
賀也是老常手下難得的思想工作天才,此時頗受信任,但其野心也夙爲老常所忌。
六處——即審核處、運輸處、航空處、經理處、軍醫處和軍法處。
審核處權限極大,負責審核派系内10個省政府和3個特别市政府的人事和經費,一些重大的工程、計劃也要經過它的批準;
運輸處主管行營交通工作;
航空處負責第五次圍剿的空軍襲擾事宜;
經理處負責發放參加“圍剿”軍隊的薪饷;
軍醫處主管發放醫藥衛生物品,還在各地設立30多所傷兵收容醫院;軍法處負責執行軍法。
别動隊——全稱爲“洪城行營剿匪别動總隊”,由康負責。
這是一支武裝特務隊伍,由出身于黃埔軍校的中下級軍官組成,主要負責在新占領區的宣傳和基層政權重建工作,後來其職責範圍越來越廣,作用也越來越寬泛,成爲一種“萬能狗皮膏藥”的存在。
除了這些,行營内部根據楊泰永的提議還設立一個侍從室的機構,顧名思義主要負責老常身邊的一些“侍從”性質的工作,如衣食住行、安全警衛等,由宴道剛負責。
可以看出,這個“内朝”雖然小但該有的機構和職能一個也沒落下,其中第一廳負責軍事參謀工作,第二廳總攬政治工作,是最關鍵的兩個部門;
鄭治部負責軍隊思想政治工作,别動隊負責地方基層的政治經濟工作,也是落實“七分政治”方略的兩個重要抓手。
“内朝”建立後,老常的中樞工作流程和工作方式逐漸發生了巨變。
之前,各地發過來的各種信件、報告、請示、建議等各類公文,直接送到老常的案頭,老常大呼頭痛;
後來這些公文都先彙集到秘書長室,分門别類後再送老常批閱處理,但文件仍然太多,老常處理起來還是有點吃力。
身爲秘書長的楊泰永想出一個辦法,将來自全國的大量公文分門别類,先整理出每一件公文的要點,然後在要點後面針對性提出上中下三種處理意見。
最後将這些内容(公文要點和處理意見)總攝入他設計出的一種新型的“公文呈送表格”,再區分輕重緩急,送給老常批閱。
凡重大事項,老常會先與楊泰永商議,然後再召行營衆人探讨,集思廣益後做出決策,決策再通過第一廳或第二廳或鄭治部等機構落實執行。
現在看來,楊泰永是通過洪城行營這個機構,将老常的“決策-執行”中樞進行了一番重構,主要包括四個方面的内容。
第一,優化決策流程。
過去,老常的決策流程十分簡陋,機要處将海量的信息直接反饋到老常本人處,常本人閱讀這些信息,理解之,分析之,找一些幕僚開會研究,最終做出決策。
這樣的工作流程和工作方法對才力有限的老常來說,無疑是不可承受之重。
在楊泰永看來,他時常“輕重不均”、“顧此失彼”,不能及時處理衆多的軍國大事,許多事情的決策十分草率,決策之後又不管不問,實際上都與這種落後的決策流程有關。
現在,機要處将海量的信息反饋到秘書長室,秘書将信息分門别類後迅速整理出幾個關鍵要點(結構化思維),楊泰永再根據這些要點給出上中下三種處理意見。
這些要點和意見根據輕重緩急送給老常後,老常再決定是否召開會議研究并最終做出決策。
很顯然,新的工作流程首先把老常從公文的大海洋中撈了出來,過去他每天需要自己閱讀數萬、數十萬的文字還不一定知道别人到底在說些什麽。
現在每天隻需要看幾千字即可全面了解各種動态;
其次,新的工作流程把老常的決策過程大大簡化和優化,過去他需要自己根據龐雜的信息做出判斷和決策,現在判斷和決策就在眼前,而且每一個決策至少有三種方案供自己選擇;
再次,新的工作流程還根據輕重緩急送蔣批閱,過去老常面對似乎無窮無盡的各項事務,時常顧此失彼;
最後,新的工作流程要突出了決策執行之後的監督,在以前,老常的許多工作總是“幹着幹着就就沒有了”。
楊泰永的這一套設想其實并不難理解,首先是通過業務部門化将紛繁複雜的事務分門别類,通過幕僚們的專業分工協作來提升工作效率;
其次是結構化的思維方式,任何事情都用某種結構将其簡化、具體化,不管是公文的概括總結(如“三句話講清你的事”),還是問題解決方案(如“迅速給出三個解決方案”),都說明了這一點;
再次是模闆化的工作方法,将決策過程通過一張表格來完全展現,既簡潔又高效。
當然,這套流程中最重要的一環就是,當他或秘書将事務總結概括後,是由他寫三種處理方案的,也是由他“根據輕重緩急”向老常報送的,這就在無形中突出了楊泰永本人的巨大作用。
也就是說,通過這種方式,楊泰永掌握了類似于明朝内閣首輔大臣的“票拟權”,也掌握了類似于明朝大太監靈活送奏折的權力。
這套系統在實踐中随着戰争的勝利,威權越來越盛,也越來越有中央的樣子,而金陵原本的權力被大幅削弱。
不管怎麽說,這一系列帶有鮮明楊泰永風格的工作機構、工作流程和工作方法使得老常軍政中樞的工作效率大爲提升,再加上楊泰永遠超常人的洞察力,使得老常的決策質量也大大提升。
老常的派系就是一個較爲松散的組織,四一二之後更見松散,而且貪腐嚴重,效率低下,省縣之間溝通不暢,對縣以下的基層政權幾乎沒有什麽控制力。
這就造成一種極爲詭谲的局面:老常雖然占據了數省的地盤,但由于組織松散,行政系統不暢,實際能動員的力量可能還不如别人控制的一個省。
所以抛開楊泰永的私心不談,這件事對老常是極爲有益的。
而這次代表老常來找朱傳仁談話,意義不可謂不重,某種程度上來說,可以視作跟老常當面對話。
朱傳仁爲此做了很多準備,錢、女人都備齊了,就看楊泰永需要什麽,需要什麽給什麽。
他倒不是爲了謀求什麽官職,或者獲得什麽利益,純粹就是不想得罪大内總管而已。
事實上來之前,朱傳仁丈母娘跟他透露過風聲,對于楊泰永的來意,心裏大概有數。
“朱三少爺~”楊泰永戴着墨鏡,人到中年,也開始耍帥了。
“不敢當,楊秘書長叫我傳仁就好~”
“哈哈~來之前我聽人說你三少爺脾氣不好,還有說你嚣張跋扈的,這麽看來,傳言不實啊~”
“楊秘書長明智,謠言止于智者。”
“哈哈,好一個謠言止于智者,現在我有些期待咱們的對話了~”
話音落下,他将目光放在倪思純身上,這些年養尊處優,倪思純的身材愈發豐滿,但一點不胖,用一句時髦的話說,肉都長在了該長的地方。
而且三少奶奶的稱呼可不是白叫的,這麽些年,她随着朱傳仁的地位水漲船高,現在娘家也起勢了,就連楊泰永這個大内總管,對倪思純都得高看一眼。
這不,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三少奶奶,初次見面,常夫人托我給您帶了些家鄉特産,委員長也讓我向您帶個好。”
倪思純落落大方的道了聲謝,展現出朱家主母的大方儀态。
這種場合别說馨兒了,就連魏春芳都說不上話。
不過楊泰永是會做人的,沒有擺架子,可能也跟倪思純的身份有關,好歹是常夫人的娘家人,自己再牛逼,能大過人家老婆嗎?
楊泰永心裏是有屁數的,所以來到朱公館,他可不敢端着秘書長的架子,親切的跟朱家人挨個握手問候。
餐廳裏,樓外樓的大師傅特意帶着食材過來,準備了一桌豐盛的家宴,知道楊泰永是粵省人,所以今天特意做了一桌粵菜,令楊泰永非常受用。
瞧瞧,老子到了魔都大亨家中,是會受到最熱情、最誠摯對待的。
“三少爺有心了,這一桌菜看着就很正宗。”
大餐桌正中,是一隻烤乳豬,格外奪目。
若是真要追溯烤乳豬的曆史,最早可以掰扯到西周時期,大衆認爲《周禮·天官》中記載的「八珍」之一“炮豚”便是烤乳豬的前身。
這道菜專供周天子享用,要将乳豬先烤再煎後隔水炖,工藝繁瑣,且最終成品肉質軟爛,更适合隻吃肉,與現在皮脆肉滑的烤乳豬還是有不小的差距。
到了南北朝時期,北魏賈思勰在《齊民要術》中記載的“炙豚”和如今的烤乳豬做法就十分相似了。
大吃貨袁枚先生在《随園食單》中連炙烤的重點也給大家劃好了:
“先烤内髒,再烤外皮,待四面顔色變深色時塗以奶酥油,屢炙屢塗。”
這麽一看,現在正在吃的烤乳豬或許與清朝人吃到的“烤小豬”已經别無二緻了。
但粵省人對烤乳豬的感情格外深厚,一方面是因爲西漢南越王墓出土時,考古學家意外地發現陪葬品中有不少烹饪器材。
其中一件烤爐的爐壁上紋有4隻小豬,豬嘴朝上,還有許多炙烤用的長衩和鐵鈎,學者們認爲這些器具是用來烤乳豬使用的,可見這道菜在粵省曆史悠長。
另一方面,烤乳豬的制作工藝相對繁瑣,一般要是想吃上這道菜都得提前幾天預約,且價格不菲。
因此無論是婚喪嫁娶,還是新店開業,但凡誰家有紅白事,祭出一道烤乳豬,無疑是對來訪者的一種尊敬。
這也是爲什麽楊泰永看到烤乳豬後,情緒有點激動的原因。
要做出好的烤乳豬,食材自然是第一步。
一般來說粵式烤乳豬會選擇8.5斤左右的乳豬,因爲宴席中,乳豬往往作爲第一道大菜登場,這種體重的豬“賣相大方”,個頭更足,而且肥瘦适中。
選好食材後,工藝就是關鍵。
先将去毛乳豬切脊碎骨,掏除内髒、去掉雜物;随後讓乳豬在冷熱水中交替浮沉,這一步可以讓乳豬皮迅速收縮定型,肉質更緊實。
樓外樓的大師傅會在這一步給乳豬刷上“脆皮水”——由麥芽糖、紅醋、白醋、黃酒、清水勾兌而成,目的是讓豬皮在之後的炙烤中變得更脆,顔色更鮮亮。
燙皮風幹後就進入到了腌制的階段,不同的大廚會有不同的腌料,有的是用五香粉和食鹽,有的用的是柱候醬、腐乳醬,還有餐飲店會調配秘制的“乳豬醬”,讓豬肉更入味。
腌制好的豬豬就可以上火烤了,粵式乳豬大多還保持“明爐”燒烤的方式,即通過人工不停地翻動、刷油,讓豬皮上色更均勻,内外同時烤熟。
有趣的是,假如在炙烤過程中采用的是慢火,燒出來的豬皮會呈現光滑透亮的姿态,被稱爲“光皮燒豬”;
如若選擇大火猛烤,期間不停刷油并且用針錐刺打皮面,油爆出來的氣孔就會疏松表皮,形成芝麻般密布的氣泡,也稱爲“麻皮燒豬”。
還有廚師會像制作八寶鴨一樣,提前在乳豬腹内填入糯米再縫起來炙烤,表皮因爲豬身被撐起會變得更薄脆,内裏的糯米也因爲吸飽了油脂變得更爲香糯,因此也被稱爲“烤禾米豬”。
但無論是哪種做法,粵式乳豬烤制完成後,都習慣斬小件上桌分食,可以蘸白糖,也可以蘸甜面醬、海鮮醬、黃芥末醬等,但朱傳仁認爲原味才是極品。
唯一要義是趁熱吃才能吃到脆皮的口感,在熱力的作用下油脂欲凝未凝,香氣四溢。
放涼後口感大打折扣,也會更肥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