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掌櫃的,我能信你嗎?”
朱傳仁的聲音,宛如千年玄冰一般寒意逼人。
夏元璋打了個哆嗦,仿佛重新認識了這個孩子一樣。
他深吸一口氣,做足了心理準備後,開口道:
“你說吧,你之前告訴我,如果這個計劃成功了,能還我夏家一世富貴,說明伱肯定要弄出一番大動靜,時逢亂世,就算你什麽都不做,我和玉書就能安全嗎?”
能有這個覺悟,說明夏元璋還是值得信任的,再加上兩人過命的關系,朱傳仁幽幽開口:
“我們在老金溝發現了一個金礦,目前被土匪和清兵共同把持,但人數不多,隻要給我足夠的人馬和槍手,我有七成把握将金場占爲己有!”
哐啷~
夏元璋直接癱坐在太師椅上,茫然的看着朱傳仁,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好小子啊,我就知道你悄沒聲的要幹大事,沒想到竟然是…”
話音未落,他一個激靈,趕緊沖到門口,雙手拉開門向外張望,确定沒人在外面,這才松了口氣,重新關好門,回來說:
“你确定能有七成把握?”
“隻低不高!”
夏元璋擰着眉頭在屋裏左右踱步,想要拿起煙杆兒抽一口,才想起煙杆兒在地上,幹脆也不撿了,背着手嘴裏念念叨叨。
半晌,他腳步一頓,扭頭看向朱傳仁,眼中冒着精光:
“傳仁,我要是把我一家老小全部壓在你身上,你敢不敢接?”
生意人的賭性發作了,對他來說,如果什麽都不做,他永遠就是元寶鎮的貨棧小老闆。
可要是賭一把朱傳仁,萬一成功了,那他夏元璋未必不能成爲一方大亨!
“我有什麽不敢?夏掌櫃,我說過,我有至少七成把握,事實上,在我心裏,如果沒有十成的自信,恐怕連想都不敢想。”
夏元璋一拍大腿:
“好,從咱爺倆第一回見面,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池中物,果然呢,憋了這麽久,真讓你憋出一個大計劃來。”
朱傳仁抱拳拱手:
“您擡愛。”
“不,我不是擡舉你,是心裏話,我這人眼睛毒着呢,我就覺得你小子必能成就一番大事業。
既然如此,我就跟你賭這一把,50把槍,我買下送給你,還需要什麽,你盡管開口,能給的我一定給!”
朱傳仁也被夏元璋的大手筆吓到了,這可是50把槍,絕不是小數目,他都已經做好拿出全部金條的準備了,夏元璋說送就送。
看他的意思,這點似乎不算什麽,所以他夏家究竟有多少錢啊!
不過他也不是喜歡占便宜的主,現在他收的恩惠越大,将來要回報的就越多,值不值,他心裏有杆秤。
“夏掌櫃,這太多了,我不敢要。”
夏元璋笑了笑,一半玩笑,一半認真的說:
“你小子,金場都敢掀,區區五十把槍你不敢要?我可是剛下定決心,别讓我後悔!”
要麽說人這輩子想要成功,運氣、貴人、努力缺一不可,六分運氣、三分貴人扶持,再加上你自己的努力,這才是成功三要素。
就拿朱傳仁來說,穿越到這個世界既是運氣也是機遇,而夏元璋就是他的貴人,貴人不分大小,在你需要的時候拉你一把,這就叫貴人。
“既然如此,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多謝夏掌櫃!”
見朱傳仁沖自己抱拳拱手,夏元璋朗聲笑道:
“這就對了,這才是我認識的朱傳仁,天不怕地不怕的朱傳仁。”
等他笑過之後,朱傳仁又道:
“除了槍,我還需要人馬,馬好說,關鍵是人!”
夏元璋收斂笑容,鄭重其事的點點頭:
“說的沒錯,人很重要,你準備去哪找人?”
“剛剛進鎮子的時候,我看到有不少流民,他們是從哪來的?”
夏元璋面帶沉痛:
“大部分都是從榈順那邊過來的,小本子和老毛子在那邊打得不可開交,可苦了咱們的老百姓。”
“這些流民一個個都吃不上飯了,找個理由把他們聚集到一起,按照軍事标準訓練一番就能用!”
夏元璋想了下:
“可是你招收這麽多人,被官府發現,那是要殺頭的。”
“找個理由嘛,以勞工名義。”
“這倒是個主意,這樣,就以春和盛的名義,正好我最近要組織隊伍進山一趟。”
朱傳仁再次抱拳:
“夏掌櫃,您可幫了我大忙了。”
“诶~又來了,都說了不要客氣。”
倆人合計了能有一個小時,把拉扯人馬的事情說定,朱傳仁才提出告辭。
夏元璋親自送他出門:
“傳仁呐,好好幹,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壓在你身上了,不要讓我失望。”
朱傳仁躬身道:
“我有足夠的信心,但我不敢保證什麽,隻能說盡人事聽天命。”
“好!那咱爺倆就跟老天爺賭上一賭~”
跟傳傑打了個招呼,獨自離開春和盛,朱傳仁邁着自信而沉重的步伐彙入人群,這一步走出去,将再也沒有回頭路。
…
一年後~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清晨,放牛溝,背山面水的朱家大宅炊煙袅袅,由十幾座屋子組成的偌大宅邸顯得熱鬧非凡。
50名光着膀子的黝黑壯漢,正繞着院子外牆跑步,5*10的隊列整齊劃一,一個個身上冒着熱氣,鞭子繞在脖間,精壯的體型,堅毅的眼神,讓整個隊伍的氣勢平增一個台階。
領頭的少年身高一米八左右,身形矯健,肌肉纖維透過皮膚清晰可見。
比起身後那些黝黑漢子,這位少年皮膚相對白皙,但終日在烈日下訓練,再白的膚色也得曬沒了。
少年身側,是另外一個健壯青年,個頭差不多,但身形明顯大了一拳,一身的腱子肉充滿力量,擁有極強的視覺沖擊力。
不用懷疑,他們正是朱傳仁、朱傳武兄弟倆,經過一年的嚴格訓練,兩人的氣質都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每天早上雷打不動的五公裏,不管風吹雨打,就算天上下雹子,也不能阻擋他們的腳步。
又一圈跑完,魏春芳站在大門外沖大家夥招手:
“傳仁,到數了嗎?快歇歇,帶着兄弟們開飯了。”
朱傳仁跟老娘擺了擺手:
“娘,還有5圈,很快跑完。”
隊伍沒有停留,迅速從大門前跑過。
魏春芳無奈的笑了笑:
“這孩子,真是倔啊,少跑兩圈能怎的?”
這時,背後走出來一位少婦,穿着青色布衣,頭發盤起,身段豐潤有型,除了鮮兒還能有誰。
“娘,傳仁這是爲了隊伍的紀律性,如果今天少跑五圈,明天就能少跑十圈。”
魏春芳拉着鮮兒的手:
“是是是,鮮兒說的對,你怎麽出來了?”
“爹讓我出來叫您,怕您影響傳仁訓練隊伍。”鮮兒抿嘴偷笑。
“這個死老頭子,看我怎麽收拾他。”
魏春芳拍拍手,進去找朱開山算賬,鮮兒探頭張望了一會兒,聽着由遠及近的口号聲,幹脆坐在門口的石階上,托腮張望。
沒一會兒,隊伍跑到門前,她也不動地方,就這麽看着,面帶笑容,誰也不知道她在想啥。
五圈很快跑完,但隊伍沒有散,朱傳仁扯着嗓子喊:
“聽我口令,齊步走!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嘹亮的口号聲瞬間傳遍田野,在院子裏打了個回響。
跑完五公裏,步行兩圈,這是爲了讓大家有個緩沖的時間,否則從動态急停,很容易造成身體損傷,好不容易把這50人的隊伍培訓出來,損失一個朱傳仁心髒病都能犯了。
“所有人,原地踏步~走!”
踏踏~踏踏~
“立~定!”
踏!踏!
朱傳仁來到隊伍側面,背對着朱家大門和鮮兒,背着手喊道:
“向右~轉!稍息~講一下~”
他明亮的目光從每名漢子的臉上掃過,除了汗水,他沒看到一個多餘的表情,這讓他非常滿意。
接近一年的紀律訓練,這支隊伍的戰鬥力也在漸漸成型,是時候執行那個計劃了。
“這一年的訓練,大家辛苦了!”
“不辛苦!”所有人扯着嗓子喊道。
正在地裏幹活的農民聽到動靜後紛紛擡頭張望,神色不一,有看笑話的,有不屑一顧的,也有面露凝重,還有帶着敬畏的,但大部分都很欣慰。
“别扯淡,怎麽可能不辛苦?你們經曆了什麽沒人比我更清楚,所以你們很辛苦,但是,辛苦是值得的!”
隊伍裏不少人紅了眼眶,他們都是一群流民,一開始被夏元璋以招勞工的名義騙到了山裏,本以爲進了土匪窩子,沒想到出面的是一個十幾歲的半大小子。
他們永遠都忘不了那小子跟他們說的第一句話:
“想發财嗎?想建功立業嗎?想讓家人過上好日子嗎?想成爲人上人嗎?”
連續四個問題,讓原本躁動的人群徹底安靜下來。
随後,他們便被拉到了這兒,被當成私軍一樣訓練,每天有吃不完的苦,受不完的累,很快就有人堅持不下來了。
但是朱傳仁沒有攔着他們,大大方方的讓他們走,但是臨走前,要回答他一個問題:
“你不想發财了嗎?不想讓家人過上好日子了嗎?還想回去過人見人欺的生活嗎?”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所以他們還是留下了。
但那種非人的訓練,令他們一個個的怨氣十足,終于有一天,有人受不住爆發了,他們這麽訓練是爲什麽?
還有人起了造反的心思,當衆挑戰朱傳仁的領導地位。
結果呢,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單挑不是朱傳武的對手,群毆也打不過朱傳仁,至此,所有人才算正是收心。
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了,再說外面兵荒馬亂的,還有誰能讓他們頓頓吃飽飯,隔天還能吃上一頓肉,時不時還有水果吃?
他們抓破腦袋也想不到那麽個地方,更别提老朱家還給他們發月錢,雖然不多吧,卻也能讓他們跟家裏有個交代。
在場的可不都是單身狗,還有拖家帶口、上有老下有小的男人,他們不能爲了自己而活。
就這樣稀裏糊塗的訓練了半年後,他們已經習慣了令行禁止,習慣了被朱傳仁指揮來指揮去,隻是他們忘記了思考,每天如失去意識的僵屍一般,按部就班的活着。
突然有一天,朱傳仁把他們集合起來,再次拿出了見面時的四個問題。
這回,所有人不假思索的回答了他。
“想!想!想!”
那似乎要突破天際的嘹亮回音,至今還在他們每個人的腦中萦繞。
随後,朱傳仁笑眯眯的打開了幾個箱子,裏面是一把把步槍。
所有人眼睛都直了,但已經培養成熟的紀律性,讓他們不敢妄動,更不敢亂說話。
隻是他們眼底分明透着好奇,還有一股灼熱的期待。
那時正式三伏天的尾巴,灼熱的太陽炙烤着皮膚,又疼又癢,可這些都抵不住他們想要發财的心。
這半年來雖然被磨練成了機器一般,可他們終歸是人,有野心、有思想,活生生的人。
如果說之前還很迷茫,當一把把槍油還沒幹的步槍被取出來擺在地面上,他們要是還不明白三少爺要幹嘛,那幹脆也别要腦子了,把腦子摳出來喂豬吧。
他們沒有動,朱傳仁卻笑眯眯的示意:
“50把槍,一人選一把,都别客氣。”
還是沒人動,朱傳仁再次說道:
“這是命令!”
所有人一哄而上,他們也不懂槍的好壞,看着新的就搶,手慢的就隻能搶到舊槍,但沒關系,每個人都有,新的舊的無所謂。
拿到槍以後,高斌重新集合隊伍,也沒說什麽,開始教他們各種持槍的姿勢,以及各種持槍戰術動作。
一個月時間,當所有人都熟練了之後,他開始分發彈藥,每人每天隻有十發。
有點少,但沒關系,省着點打就是。
就這樣,一天十發,一個月三百發,風雨無阻。
從一開始50米的距離,大家隻能十中一二,到後來所有人都能穩定在十中七八。
他們還沒等高興,朱傳仁又将靶子挪到100米的地方,周而複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