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明拿香胰匆匆地掠過後腰,而後捧水一點一點洗淨泡沫,泡沫融入水中很快就被帶走了,一股沁人的香味蔓延開來。
他不動聲色地皺起眉,轉身拿好衣服就要上岸,眼角無意間一瞥,看到一面鏡子,不知大看到了什麽,顧景明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幾乎是有點狼狽地轉開了視線,正面有迎上了水中倒影,映出自己明昧不定的臉色。
他擡手一揮,鏡子應聲而裂。而後迅速抓起岸上的衣服迅速地套好,纖長的手指撫平衣領上的褶皺,仔細地系好梅花扣,綁上流蘇縧帶,拿起發冠,踩上木屧,挽起紗幔漫步走出去。
風卷起院中堆積的落葉,梧桐寂寥,樹影伸展,搖擺不定,在空無一人的院子裏如同鬼伎亂舞。
顧景明的腳步頓了一頓,微微偏頭,溫柔的月光描摹他冷淡的側頰,挺拔的鼻梁暈出鋒利的影來:“下來。”
梧桐花雨突急,庭院燈火闌珊,幾片花瓣打着旋往上飄,廣闊的蒼穹被擦上了墨,星辰是墨水肆意揮灑遺下未填的縫,樹影婆娑,樹冠上冒出了一個人影,她背着光,五官模糊成一片。
“果然什麽都瞞不過殿下啊。”
虞錦禾笑了笑,分明幹着梁上君子的勾當,開口的話卻十分坦蕩的像個真君子。
“你分明無意藏匿。”顧景明說。
“我本是想藏的,可是見了你就藏不住了。而且不是你自己叫我來找你的?”虞錦禾輕輕地笑道。
對顧景明硬的不行,她打算來一些軟的了。
顧景明眉頭就跟一團解不開的結,聞言并不言語。
“又不理人了?”
“閑話休說,我不是找你閑聊的。”顧景明壓低聲音說。
虞錦禾無所謂地攤了一下手,“我猜也是,不過你想要做什麽,其實可以直接說的。我們兩個也沒有到那種說話非要打啞謎的程度吧?”
顧景明低聲歎了一口氣,“不是你想要裝和我不熟的麽?連進入皇家到場,你都是找孟齊,而不是我。”
“我真的沒有辦法給你明确回複。”虞錦禾揉了一下鼻子,“難道你不覺得尴尬?”
“若是我讓你尴尬了,證明你也不是完全不在意我。”
虞錦禾連忙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若是還要繼續說我們之間那一些事,我覺得我現在就可以離開。”
“放心吧,不是。”顧景明語氣又恢複了疏冷。
虞錦禾松了一口氣,“那就行。”
顧景明突然伸手,彈出了什麽,虞錦禾反應極快,伸手接住,發現那是一封信,于是更加疑惑了,有什麽事情見了面還不能說?非要用信交流的?
一邊疑惑,她一邊拆開了手裏面的信。
信封封口被拆得參差不齊,火漆脫得隻剩一半,信紙探出了個頭。
掌門親啓。
幽州村村長李四拜上。
虞錦禾抽出信紙,中指掖着左下角,凝神仔細看着。
聞掌門古道熱腸,俠肝義膽已久矣。今冒昧饒之,實屬山窮水盡,叩阍無路。村中近十年來滴水未降,焦地千裏,緻使農務顆粒無收。黃發垂髫不能安樂,壯丁少年千裏乞水,鳏寡孤獨長怆然悲恸。望掌門略施援手,救吾等于火熱,吾不勝受恩感激。草率書此,祈恕不恭。
李四頓首再拜。
顧景明不知道什麽時候下了樹,慢悠悠地盯着虞錦禾仔細沿着折痕疊好信紙,
“這是什麽?”虞錦禾心裏面已經有了某種預感,卻還是盯着顧景明問道。
“完成這個任務,你就能直接奪魁。”顧景明淡淡說道,“我知道你想要什麽。”
虞錦禾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那你這算什麽?幹脆直接讓我赢好了。何必走這種流程。”
“當然是不一樣的。”顧景明淡淡地說道,“這個任務,你知道挂了多少年了?十年了,沒有人可以完成,所以才會有這麽高的積分。
虞錦禾微微皺眉,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接受這麽一個人情。
顧景明在一邊雙手環胸,語氣平淡地說,“反正你不是已經連洗髓丹都已經接受了,這又算得了什麽?”
言外之意,無非是叫虞錦禾不要再故作冷漠了。
顧景明緊接着又說,“而且,你爹好像也在這裏,你确定不去看看怎麽回事?他可是十來天沒有回相府了。”
虞錦禾抿唇,“好,我接了。”
“嗯。”顧景明反應也十分冷淡。
虞錦禾有些納悶,“你爲什麽要幫我到這種程度。”
“我的心意早就已經告訴你了,你難道不覺得再接着問這個問題對于我而言十分冒犯嗎?”顧景明有些煩躁的說,“我知道,你暫時沒有辦法接受,但是請你尊重我,好嗎?”
虞錦禾揉了一下鼻子,“我什麽都沒有說,景王殿下大可以不用這麽敏感的。”
顧景明渾身也是一僵,哼了一聲,“說到底是怪誰?”
虞錦禾低聲歎了口氣,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說清楚了比較好,“我不是不願意接受你的情誼,而是這份情誼實在太過厚重,所以我不知道要怎麽接受才好。萬一我辜負了你,你肯定也會很難過吧?”
顧景明握了握拳頭,“那最起碼也要嘗試一次吧?”
“有些事情就是注定會有不好的結局,你也要嘗試?”
“說的什麽胡話,這世間沒有這種事。”顧景明憤憤地說,“說到底,你隻是不願意背負而已。”
“這對我們都好。”
“你這樣會權衡,說到底,不過是因爲心裏面完全不在乎。”顧景明有些失望的說道。
虞錦禾揉了一下鼻子,決定岔開話題,“旱災這種東西,不是更加有可能是天災嗎?爲什麽要專門派人去解決?”
這話題轉移的太生硬。
顧景明瞪了她一眼,知道她是有意在岔開話題,但是也拿她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