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麽。”
“我還以爲那陛下看着那威風赫赫的模樣,不會怕什麽。”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古往今來,有哪一個不得民心的王朝能長久呢。”掌櫃不以爲然,“不過人死如燈滅,就算這些東西死後也是陛下的,生前有侍衛擁趸,死後可未必。”
虞錦禾沉默片刻,終于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這個人,一直在跟她說一些十分敏感的話題,按照道理來說,他們兩個第一次見面,就算是傻子,都知道逢人就說三分話的道理,他到底想要做什麽?又或者說,他是不是在刻意引導自己做什麽?
他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是不是顧景明有意讓她跟自己透露這麽多的,那顧景明想要做什麽?
接觸到虞錦禾試探的眼神,掌櫃眼中深意更深了,“你真的甘心一輩子隻做一群喽喽的老大嗎?”
“謝謝,我沒有這麽遠大的抱負。”虞錦禾眼中冷了下去,“我想我們是時候分道揚镳了。”
說着,她彎腰走出了盡頭處那一扇門,那一瞬間,無數的光影都在她身側打下,隐隐有幾分耀眼。
出了門後,看到掌櫃的沒有跟上來,虞錦禾才微微松了一口氣,眼下這種情況,敵在明我在暗,她現在又差不多是手無寸鐵的狀态,委實是不能不警惕啊。
阿達等人很快也從甬道裏面走了出來,一出來,阿達就神色凝重地說,“大當家,這個人很不對勁。”
“你也覺得?”虞錦禾有些吃驚,在自己印象裏面,阿達一直算是比較遲鈍的人了。
阿達撓了撓頭,“但是具體是什麽奇怪,我就說不出來了。”
虞錦禾看了下手裏面的米,“不重要,現在還是快些去城外搭一個粥棚吧!”
“大當家,今天就開始嗎?”阿達猶豫道。
“是啊。”虞錦禾神情平淡地說,“早一天有人吃上飯,不就有可能少一個死人了。”
阿達想了一下,也是,“我看通往官道的流民多,不如就在那裏設置一個粥棚。”
“可以,去找幾口鐵鍋,一鍋粥很快就可以做好。”虞錦禾想了想,把米放下,“我回丞相府一趟。”
“什麽事?”阿達莫名有些緊張。
“你做什麽,還怕我不回來不成。”虞錦禾覺得挺好笑,“隻是去城裏面跟我爹借幾個護衛過來,不然你真覺得那些流民都是這麽好對付的,這麽久沒有吃飯的人跟畜生也沒有什麽差别了。”
阿達想了一下,覺得也是,于是就道,“那一個時辰後我們在城外會和可好。”
虞錦禾點了下頭。
一行人就兵分兩路離開了,在他們走後,兩人從甬道之中走了出來,是顧景明和那掌櫃。
“試探的怎麽樣了?”顧景明輕聲問道。
“毫無破綻。”掌櫃的十分無奈地說,“我看這虞小姐聰明的很,好像已經看出來我在琢磨什麽了,感覺她不是很想站隊,是個明哲保身的小女子。”
顧景明扯動了一下唇角,“早就叫你不要小看她了,至于明哲保身,她若是真要這麽做,這些事情就不應該參和進來,虞拙會護着她一輩子的。”
“王爺的意思是,還叫她同我們一道嗎?”掌櫃臉上有幾分不贊同,“天機閣的事兒,本來也沒有經過長老的同意,您善做主張招攬她進去,兩邊都沒有那個意思,最後出了什麽事,問責問的還不是你這個牽線搭橋的人。”
顧景明淡然搖頭,“世間許多事本來也不是利益選擇,之所以讓她随我們一起進天機閣,是因爲我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種東西。”
“什麽?”
“希望。”顧景明回答的也很快速,“你難道沒有覺得天機閣也早就腐朽不堪了麽?”
掌櫃這次沒有回答了,隔了很久很久,才輕輕歎了一口氣,“若非如此,我何必同你在這裏和她演戲。”
同虞拙借人,壓根都不用見到他,聽說是去城外布粥,當即就有十多人跟着自己一起去了,虞錦禾就順帶囑咐他們帶好鐵鍋之類的東西,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官道而去。
到了官道處,果不其然,同昨日一樣,照舊是哀鴻遍野,此起彼伏的慘叫讓這裏看上去像是人間煉獄,在場的不是躺屍的,就是抱着自己身體某處滿地打滾的,或者餓的雙眼發直的,物傷其類本來就是人的尋常心态,在場的幾人心裏都并不好受。不過他們畢竟來辦事的,也不是來搞同情的,同情他們又吃不飽飯。
虞錦禾指使丞相府的人去把粥棚搭起來,四處看了下,見到一個婦女懷裏抱着自己的孩子,冷冷地盯着他們,眼光之中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怨毒。
那眼神讓她莫名不是很舒服,趁着他們搭棚子的搭棚子,支鐵鍋的支鐵鍋,虞錦禾就趁着這個寄回走到那女子跟前,歪頭問道,“這位……大娘,您是有什麽忙需要幫嗎?”
平常他們經過這裏,這些難民的目光都很難從他們身上挪開,要不就是想要上來搶東西的,要不就是要來乞讨的,總之十分難纏,今天他們都已經在這裏搭棚子了,這些人竟然都沒有任何反應,就算是他們來遲了,可這個反應也有點奇怪了。
“你們又來這裏做什麽?成天戲弄我們很好玩嗎?我們又不是你們取樂的工具,你們這些人,難道不能放過我們這群蝼蟻嗎?”
虞錦禾有些糊塗,“什麽意思?”
“你還問我什麽意思,你看看我兒子!”她說着,就把自己懷裏的兒子的臉給露了出來,滿臉通紅的,皺巴巴的一張臉,正在艱難地喘着氣,“我兒子昨天就是吃你們布過的粥,就成了這個樣子!”
“我今天才第一天來啊。”虞錦禾覺得十分冤枉,“您昨天是吃了其他人做的粥吧。”
“我管是不是其他人,你們這些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婦女怨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