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顧景明這一番話全部都是在挖苦,但是也不無道理。
虞錦禾目送着她離開,而後就帶着一直沉默的阿達往城北走,路上她顯然感覺到阿達神經有些緊繃,不禁安撫道,“沒事,景王明面上不說,這件事卻肯定是站在我們身邊的。”
“大當家,您是景王妃,是不是有朝一日,也會放棄千門和景王攜手度日?”阿達神色複雜。
“啊?”虞錦禾完全沒有料到他會問這個,“什麽?”
阿達垂下腦袋,不知爲何,好像有些失魂落魄,“沒什麽。”
虞錦禾卻覺得好笑,“想什麽呢,若是我真有一天腦子抽了想要嫁人了,我也不會選擇這種人的。況且若是遇到了對的人,我也不可能抛下自己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江山不要。要不就兩者兼顧,要不就選擇千門。”
阿達臉上又出現了慣有的憨厚微笑,“啊,原來如此。”
虞錦禾總覺得他說話的态度怪怪的,具體是哪裏奇怪,倒也說不上來,撓了一下臉頰,沒有計較了。
到了城北,虞錦禾果然看到了一間張記,幾人站在張記米鋪前面,一下子都有些沉默。
這一間米鋪方寸見地,門可羅雀,裏面的掌櫃正在拍蒼蠅,米也是零星放出來幾袋,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是在曬米,不是再賣米,看那掌櫃的樣子,似乎對于他們的到來也一點都不歡迎,懶洋洋地道,“買什麽?”
“景王讓我過來跟你買米,不過你這兒,有得賣嗎?”虞錦禾有些謹慎地說。
“景王?呵呵,他可真是要臉的很。”掌櫃頓時站起來,手裏面蒲扇搖得幾乎要翻出花來,“前幾日不就是他坑了我一把,低價買走了十石米,我現在可是不敢做他生意了。”
虞錦禾無奈道,“我們有錢,就要看看你有沒有米了。”
“有錢?有多少錢,要買多少米。”
“城外難民怎麽說都有八百吧,你說八百個人能吃多少米。”
掌櫃算了一下,“怎麽說都得十石了,吃多少天的?”
“能吃多少天算是多少天的。”
掌櫃翻了一個白眼,“那我整個米鋪的米都給你得了,真以爲自己是觀世音菩薩了,誰都想要救一把是吧,那些難民有什麽好救的,個個蠻狠得很。”
虞錦禾略微思索片刻,就問道,“把你這間米鋪買下來要多少錢。”
“五千兩。”掌櫃伸出手來,滿臉傲慢,顯然覺得虞錦禾是拿不出這麽多錢的。
“噢,正好,不用找零了。”虞錦禾把自己兌換來的五千兩銀票放倒了他伸出來的手心裏。
掌櫃的嘴巴張得圓圓的,仿佛不敢置信,“你都不問一下這米鋪裏面有多少米就給我錢了?”
“顧景明的人雖然不怎麽樣,但是不會坑人的。我還是相信這一點的。”虞錦禾順嘴回答道,“你的米我們就全部搬走了。有沒有推車接一下?”
“推車倒是有,不過你真用五千兩買下這些東西,然後去救濟城外那些數以萬計的難民啊?”掌櫃神色複雜地盯着虞錦禾看。
“這還能有假嗎?”虞錦禾略有不解地說,“當然是真的。錢财就是身外之物。”
“是這麽回事,可是你……那些人真的就值得救嗎?”
虞錦禾歪頭,“爲什麽這麽說?”
“他們現在天天在城外殺人放火搶劫的,救他們一天,救不了他們兩天,他們吃飽了飯,沒準就越挫越勇了,還不如就這樣讓他們自生自滅呢。”
“如果不是因爲沒有飯吃了,誰願意铤而走險,你總不能一棍子打死一車人,一個人搶劫了,你就覺得他們全部都是搶劫犯,我剛剛過來的時候,看到了多少無辜稚子,脆弱婦人?”
掌櫃‘啊’的張大了嘴巴,“我這下明白景王爲什麽會叫你過來了,你們兩個就是一路人,都喜歡做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虞錦禾眉心一跳。
“前幾日他也找過來,讓我給城外流民發點吃的,給了我不少錢,不過我沒有收,今日正好又運米進城,你又來了,他就是算準日子的。”掌櫃無奈攤手,“你們都喜歡做這種自我感動的事情。”
虞錦禾無所謂,“這筆錢來路不正,本來也不是我的,我現在用這筆不義之财,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不是什麽菩薩心腸,不過是功過相抵罷了。”
掌櫃微微挑眉,“我覺得我們之間第一次見面,還是不要說這麽敏感的話題才好,不過很多人得道了不義之财之後,也并不會用來做正事,大多數都隻想滿足自己的貪戀罷了。”
“不要把我架的這麽高。”虞錦禾淡聲說道,“做什麽事都是問心無愧就好,到了自己錢袋子裏面的錢,想要怎麽使用都是自己的事情,後果自負就好。”
掌櫃沒有猶豫,收下了錢,旋即招呼虞錦禾進米鋪,青天白日地關上了門,走進了後院,他在井邊踩了一塊石頭,那石頭自動凹陷下去,一條甬道就出現了,通往深不見底的枯井之中。
“跟我進來。”掌櫃拿出了一個火折子,吹了一吹,走在前面給幾人引路。
那火苗的光芒十分微弱,大概隻夠前面兩個人看路的,地下有空氣不通,時不時還要滅一下,氣氛顯得有些詭異。
虞錦禾眉心輕輕一抽,“你把米藏在這裏面了?”
“是啊,你不當家,所以現在是不知道,京城有多缺米,米價早就水漲船高了,要不是你是景王的朋友,我不會賣給你的。”
虞錦禾若有所思,“因爲難民嗎?”
“差不多,畢竟本來青州就是我們淩江的糧倉,現在那一邊打仗,就隻能依仗北邊,北邊又旱了,所以不僅是城外難民,城裏面的百姓也有吃不上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