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虞拙扯動了一下唇角，“這麽多天沒有回家，連一聲爹都不肯叫了？”
虞錦禾輕咳了一聲，她實在是那種對于血緣親情感覺十分複雜的人，上輩子就幾乎沒有這麽叫過親爹，不過看着虞拙幽微的眼神，她不是很想讓他失望，叫道，“爹。”
而跟來的幾個人看着她手中的傷口，更加确定這就是剛剛在街上橫行霸道的商賈，隻是這又有什麽用，人家是丞相捧在心尖疼的女兒，不可能會把人交給他們。
“怎麽？你們還不走，不會真的想把我女兒抓走吧？”虞拙眯着眼睛看了下太師府的下人，“太師之女年紀不是也跟我家女兒差不多大，我看要不我去她府上造訪造訪？”
下人幹笑了兩聲，連忙滾了。
虞拙一振袖，哼了一聲，“賤骨頭。”
低頭打量了虞錦禾幾眼，闆起臉，率先轉身離去，隻是口裏還在問，“大夫什麽時候來。”
虞錦禾看了眼在一邊呆呆地站着的小妹，招招手示意她跟上，而後就上前，猶豫了一下，幾乎算是無師自通地挽住了虞拙的手臂，稍微軟了一些語氣，有些别扭地想要撒嬌，“咳咳。那個爹，你生氣了？”
她平生實在沒有做過這麽違和的事情，一下子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虞拙輕輕掃她一眼，“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氣死了吧。”
“怎麽會呢，爹，你别生氣了，我，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别和我計較。”虞錦禾捏着他的袖子晃了一晃。
虞拙看她笨拙無所适從的樣子，微微搖頭，“你和之前是越來越不像了，是我忙于朝政，疏忽對你的教育了，不過我聽說你在那土匪寨子裏面混得風生水起，倒是厲害得很，不愧是我女兒。”
“啊？啊，爹，你不生氣嗎。你不嫌棄我壞了你的名聲。”虞錦禾小聲問道。
虞拙停下腳步，揉了揉她的腦袋，“我的名聲不重要，不過都是外人三兩句閑言碎語，你隻管去做你喜歡的事情就好，雖然我不知道土匪頭子什麽地方比你安安靜靜呆在家裏面好，但是我尊重你的選擇。”
虞錦禾鼻子一酸，“爹。”
“不用這麽感動，不過不許再把自己弄成這樣了，若是有什麽危險，吃不飽穿不暖了，随時回來，不要再外面逞強，就算你一輩子當一個廢人，我也養得起。”
虞錦禾抿着唇，微微點了下頭，又頗爲不好意思地開口，“那我之前做的事你都知道了？”
“你不會真的以爲孟齊是景王叫去的吧。”虞拙歎氣，“你那夫君，還沒有到敢和太師明目張膽作對的地步。”
“噢。”
“在家吃一頓飯再走吧。”虞拙又看向了身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阿妹，斟酌了片刻，“這是你那下屬的妹妹吧，一起留下來吃一頓吧。”
虞錦禾生澀地說，“你連這個都調查了。”
“不放心你呆在土匪窩裏面，外面不比府裏，什麽人都有的。”虞拙淡淡道。
阿妹連忙低下頭，生怕自己眼裏的異色被發現了，她很難說自己現在是怎麽感覺，又嫉妒又羨慕，她知道虞錦禾家世好，但是沒有想到她的家人竟然也這麽好，她之前一直以爲虞錦禾是因爲家人待她不好所以才跟着他們四處漂泊，沒想到她的家人原來也這樣的開明溫和，她的丈夫身居高位，父親權勢滔天，就是說，無論她在外面捅出什麽簍子都有人兜着，難怪這麽有恃無恐。
可是……憑什麽呢？
憑什麽她一出生就含着金湯勺，受萬千人寵愛，隻要願意就一輩子吃穿不愁，出來跟他們生活隻是日常興趣，而他們這種人一出生就颠沛流離，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甚至嫁妝隻有一塊可笑的香皂？
估計當時虞錦禾看到了她那塊廉價卻珍藏的胰子，覺得十分可笑吧，估計她用來泡腳都嫌髒。
虞錦禾叫了她好幾次，見她沒有反應，就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這人就猛然後退了好幾步，窘迫得差點摔倒。
虞拙眉心一皺，拉住了她的手腕，聲音冷冷，“你沒事吧。”
阿妹怔怔地看着他，手腕上那有力溫熱的觸感讓她産生了片刻貪戀，僅有的片刻，因爲那力道很快就撤開了。
“對，對不起，我……”阿妹呐呐地說，耳根有些微微發紅。
虞錦禾看着她那副羞怯的模樣，心裏面有點琢磨不過味，不過她以爲阿妹那是緊張，也就沒有在意，而是問虞拙，“待會吃什麽。”
“炸藕粉丸子，烤乳鴿，開水白菜……”虞拙待她的語氣又稍稍收起了冷意，“你還想吃什麽？”
“沒有了！都是我愛吃的。”
“你這朋友愛吃什麽。”虞拙又問。
阿妹沒有想到會問到自己，她回想起這些年自己吃到的好東西，最好吃的竟然是昨天虞錦禾給自己的那一塊燒餅，隻是這些恐怕上不得台面，喏喏道，“沒，沒有，請随意。”
虞拙微微颔首，交代管家，“下去準備吧，做多一些藥膳。”
管家應了聲是。
“太醫來了，讓他看看你的傷口。”虞拙用手捏了捏她的肩膀，語氣不滿地說，“瘦了。待會多吃一些。我還有點雜事要做，你乖乖的。”
虞錦禾果然乖巧地點了下頭。
虞拙說完，又深深看了她一眼，就轉身離開了。
阿妹癡癡地看着他的背影，久久回不過神來，她摸着自己的手腕，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
虞錦禾的手在她面前晃了好幾次她都沒有察覺，終于她出聲問道，“你做什麽啊？這麽看着我爹。”
阿妹立刻就像是被抓包當場的小偷一樣，慌亂地移開了視線，急急道，“沒有什麽。”
“那走吧。”虞錦禾其實也不是很搞得懂丞相府的路，自己在這個地方也沒有待多久，于是招來一個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