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司馬衷在那塊黃色絲絹上蓋下了玉玺大印,司馬越很是滿意地離開了雎元宮,但也下令讓大将祁弘嚴密看守長安皇宮衆人,男丁一率關押,隻留宮人伺候帝後日常。
司馬衷本來想和羊獻容一起住在雎元宮,但司馬越和祁弘都認爲皇帝還要象征性地早朝議事,就又将他扯回了自己的宮殿,做一名合格的傀儡皇帝。
那些後宮嫔妃女眷驚慌失措,在未央宮中大哭大鬧了一番之後,看到兇神惡煞一般的大将祁弘也就安靜了下來。她們又提出想和皇後羊獻容一同住在雎元宮,但羊獻容緊閉了大門,意思很明顯:誰也别來。
祁弘對這個嬌滴滴的小皇後很不以爲意,吩咐手下的将士莫要讓人出來就好。但羊獻容還是提出要帝後的每日飲食還是由毛鴻茂全權打理,“他一個明月樓的廚子還能做什麽呢?不過是爲我們熬些粥食和肉糜而已,将軍不會連這件事情都不應允吧?”
祁弘皺着眉頭很是煩躁,他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爲了吃飯這件事情就被羊獻容叫來了雎元宮,他的心情極差。“行,放。”
“他身邊那幾個搬搬擡擡的雜役也一并放了吧,本宮這裏全都是女子,沒有力氣的。”羊獻容繼續說道。
“放。”祁弘又擺了擺手。
“平陽公主那邊的幾個老太監可不可以放到本宮這邊?要收拾很多的行李,需要他們的。”
“放。”
“可不可以幫本宮找些大木箱呀?”羊獻容口氣溫和,完全沒有高高在上的氣勢,更像是鄰家妹子在同祁弘說話。
祁弘依然極爲不耐煩,“當初怎麽運過來的,現在同樣運回去就好了,怎麽會缺少木箱子呢?”
“冬日裏那麽冷,袁蹇碩那群粗人就把木箱子當做劈柴燒掉了呀。”羊獻容穿得略微單薄了一些,雎元宮中大門開着,冷風又溜了進來。
“怎麽這麽麻煩?”祁弘更加煩躁,“需要多少?”
“那這個本宮可不知道,當初也都是袁統領收拾的。”羊獻容看了看自己白皙的小手,讓翠喜取了羊脂膏過來塗抹,然後說道,“後宮女子最注重容顔,那些胭脂水粉也都快沒有了,不知道長安城裏有沒有呢?”
“……這事情之前是誰做的?”祁弘跺了跺腳,吓得站在一旁的張良鋤都抖了一下。
“真是麻煩大将軍了……”羊獻容低垂了眼眸,看起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那半張小臉還有些紅腫,就更令人感到心疼了。
祁弘雖然沒有看到嵇飛燕動手的場面,但也聽說這一掌打得挺狠的,這都過去三日了,羊獻容臉上竟然還沒有消腫。
惡漢也怕繞指柔。
祁弘攥了攥拳頭,還是粗聲粗氣地說道:“這等小事,皇後就莫要找我親自過來了,派人過來說一聲就好了。我把袁蹇碩放出來,讓他跟着你們收拾東西。其他的事情,隻要别太出格,我也懶得管的。”
“多謝大将軍了。”羊獻容用衣袖抹了抹眼角,看得祁弘心裏又是一陣煩躁,立刻旋風一般走出了雎元宮,心裏那股子煩躁的情緒許久都不能散去。長安城的酒肆妓坊還在營業,他想都沒想就進去快活了一個晚上。
這邊留給帝後收拾的時間不多,司馬越在昭告天下那道聖旨之後,就催促司馬衷立刻上路回洛陽。
司馬衷看着躺在床上的張度又嚎啕痛哭起來,搞得張度都吼了他一頓才止住了眼淚。羊獻容一點點從祁弘的嚴密看守中,把袁蹇碩、賀久年等一百多人慢慢弄了出來,讓他們中的一部分護在司馬衷的身邊,一部分人悄悄把之前運過來的金銀珠寶就埋在了雎元宮的地下。
“難道我們還會回來?”張度的雙腿都被打折了,日常都很難自理,就更别提照顧司馬衷了。羊獻容讓曹統扮成了小太監模樣去照顧他,也方便在其中相互傳話。
這一日因爲要将司馬衷的龍袍裝箱,羊獻容特别過來了一趟,看着張良鋤和綠竹小心翼翼地将紅黑色金線華麗的衣袍折疊好,放進了大樟木箱子中。與此同時,綠竹卻是悄悄把金鑲玉的腰帶以及一些挂件用綢布裝好,遞給了木檀和連翹。這兩個人手腳極爲迅速,放進了食盒之中就拎走了。
“張總管這腿傷幾時能好呢?”羊獻容坐了下來,看着門口還有祁弘的親兵看着,就隻是輕輕摸了摸已經冰冷的茶壺,沒有其他的動作。
綠竹上前去倒了些熱水,整個身子遮擋住了羊獻容和張度。
“看現在的情形,我們在金镛城也未必能夠待下去,倒不如藏些銀錢以備不時之需。”羊獻容快速說道,“若是能夠變賣出去,換成糧食也是好的。”
“哎……”張度的歎息聲實在是太大了,翠喜隻好将熱水倒在了桌子上一些,驚呼了一聲之後又慌忙去擦拭,才這樣沒有引起那些兵丁的懷疑。但張度還是哭了出來,很是傷心難過。
羊獻容也沒有搭理他,轉身又回了雎元宮。她現在沒時間傷心難過,她要爲司馬衷和自己後面的路安排好,因爲司馬越可不是司馬倫或是司馬穎,他們同這個傻子皇帝多少還有些情分,也會看在先皇司馬倫的餘威上對司馬衷好一些。
司馬越與司馬倫同宗,卻是完全兩條派系。在他的心中隻有權利和征戰,看他做的事情就能夠知道。竟然是引了鮮卑匈奴部族的人進了長安,甚至還開始燒殺搶掠,做得比之前的張方還要過分。所以,即便是司馬衷回了金镛城,說不準也未必能做多久的太上皇,變數依然存在。
毛鴻茂說,外面越發買不到東西了,即便是有錢,也隻能是高價來搶購。因此,衆人的飯食又變得極爲艱難。
現在的羊獻容除了要處理皇上這邊的事情,心裏還挂念着兩位兄長。這兩個人可是祁弘重點關押的對象,就算是禁軍們都放出來,他們二人也不可能放。
“隻要是沒有受傷就好。”羊獻容在心中默默地祈禱。世事不由人,她越發感覺自己變得沒有了任何能力,焦慮得每晚都不能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