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羊家兩兄弟進宮的老仆人錢婆婆和嚴婆婆都是照看過羊家這幾個的,育兒經驗豐富。一進寝殿看到這個情況竟然還都敢笑出了聲,錢婆婆立刻用了羊獻容蓋過的被子将小嬰孩包裹起來,且從她手中渡給了自己。
羊獻容大氣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了手。神奇的是,這小孩子竟然沒有哭,還睡得很是安穩。
“這是爲什麽?”羊獻容悄聲問道。
“這被子上有你的味道。”嚴婆婆站在一旁,很小聲地說道:“你小時候也是這樣的,非要在老祖母的懷裏才能睡着。後來老祖母就想出這麽一招,把你渡到了老奴和錢婆婆的手中。”
“行吧,小孩子好騙,是吧?”雖然羊獻容口中嗔怪着,但還是很是高興地抱了抱嚴婆婆和錢婆婆,“你們來了,真是太好了!”
“本來也是不想來的,想着你身邊人多,還有七婆婆幫忙……”嚴婆婆笑了起來,“看來她不成啊。”
“瞎說,誰說我不成。”七婆婆黑了臉,“我這不是還要照顧女郎麽。”
“是啊,七婆婆都快要累死了。憐兒那邊……哎,你們一會兒就知道了。”羊獻容揉了揉自己的腰,也沒有什麽形象地躺倒在自己的鳳榻之上,“真是要累死了。”
“女郎啊,你先躺一會兒,老奴她們去收拾收拾。”錢婆婆笑着抱着小小孩,帶着一大群人全都出去了,羊獻容的耳根也清淨了下來。雖說是有這麽多幫手,但畢竟是個不懂事又鬧騰的孩子,也讓喜歡安靜的羊獻容倍感折磨。
從枕頭下方翻出了母親孫英的書信,雖說都講的泰安郡瑣碎的事情,但透過那些字句,還是能夠感受到那些舊日時光的靜谧和安穩。就算是皇族這樣折騰,但在大晉一隅的泰安郡,總還是可以活下去的。
當初是誰說的來着?亂的全是那些高官政要,貧民百姓不過是有口飯吃就已經很幸福了。
母親書信的下方還有一封書寫工整的信箋,一看便知是個男子寫來的。這信中隻是說了邺城冬日也安排了花燈,璀璨之色竟然比月色都要美,但卻不及某人的容顔。
羊獻容已經将這封信背的滾瓜爛熟,但每每拿出來看的時候,還是會笑出聲。想着那個男子應該出去看了花燈,心裏感慨頗多。
這信箋是自他那日走了之後的第三日秦太醫送過來的,當時羊獻容還很是驚異秦太醫爲何來請平安脈,直到懸絲診脈結束後,秦太醫将自己新作的一些丸藥一一展示給羊獻容看,他遞過來一張信箋,看到如此熟悉的字迹,她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他倒是真的不怕暴露自己在宮中安插的這些人,當然這個人也的确很令人意外。
羊獻容又把這張信紙翻來覆去看了看,才又珍重地放回到枕頭下方,這是第一百八十封信,每一次都隻是隻言片語,但卻如此生動有趣,就像是他這個人一般。
安安靜靜地睡了一會兒,直到掌燈時分,羊獻容才忽然驚醒,因爲外面有人在尖叫。
翻身下地,也沒顧及自己的頭發淩亂,有着有股慵懶之美。她急忙跑到門口時,翠喜已經進來低聲說:“女郎,是憐兒女郎又在發瘋了。”
羊獻憐雖然是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也能夠進行簡單的對話,甚至對外界的反應也多了起來。但是,若稍有不順心,或是婢女們的動作慢了些,她就會大吼大叫,還在摔東西。
本來,羊獻容還請了司馬衷過來安撫她,畢竟這兩個人的關系還是不錯,還能夠無語言溝通。但是司馬衷來了一兩次之後,已經表示無能爲力,因爲羊獻憐的尖叫聲實在是太刺耳了,他忍受不了。
這樣持續了三個月,司馬衷都不肯來天元宮待時間太長,因爲怕羊獻憐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尖叫起來。
羊獻憐這個尖叫也很是奇怪,她會定定地看着某一處之後,就忽然大聲叫起來。天元宮的人甚至都在說難道是憐兒女郎能夠看到大家看不到的髒東西麽?這就讓羊獻容越發想找到許真人問一問了。
羊獻憐還在叫,吓得小公主司馬靜都睜大了眼睛循聲看過去。羊獻容害怕這小孩子被吓壞了,就讓蘭香趕緊抱着孩子進到寝殿中,并且把房門都關上了。她套了件夾襖走到羊獻憐的身邊,去拉她的手。
羊獻憐站在天元宮的門口,就看着大門在尖叫。
身邊有不少婢女和婆子都看着她束手無措,就連錢婆婆和嚴婆婆都蹲在她的身邊,低聲喚着她的名字。
羊獻容心中一動,讓張良鋤去把天元宮的大門打開。
天元宮的大門一直是緊閉着,羊獻容這大半年都沒有出過門,有什麽事情都是羊家兄弟以及皇帝司馬衷過來。羊家兄弟一般都是從角門偷偷溜進來,司馬衷來的時候也不會講究那麽多虛套路,有時候帶着張度,溜達着就過來了。
所以,天元宮大門是繼她從金镛城歸來之後,第一次被全部打開,黑暗之中的洛陽皇宮竟然如此黝黑和深邃,看着令人有些心驚。
但誰也沒想到的是,門口竟然站着不少人。
一個個衣着鮮亮,但卻又是神情肅穆。
羊獻憐已經不喊叫了,她就看着這群人。
羊獻容站在她的身邊,也看着這些人,心裏轉了無數個念頭。畢竟之前被廢的那一幕,請她離宮時的肅殺之氣還在心裏存有陰影。
“什麽人?”張良鋤率先反應過來,已經大喝起來,“這是裏天元宮,閑雜人等速速退下!”
天元宮的太監們也迅速湧到了門口,站成了一排。
宮門口站着的這些人中,以其中一個身材修長的男子爲首,他的衣着亮麗,在夜晚燭火的映襯下,能夠看到此人穿得竟然是黑衣龍紋蟒袍,俨然應該是個司馬皇族中的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