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左衛将軍王輿與尚書廣陵公司馬漼領兵入宮殺孫秀等人,幽禁司馬倫。
三日後,司馬穎進入洛陽時,賜死司馬倫。
當晚,他和羊獻永一人一馬,悄悄進了金镛城。
其實,羊獻容已經聽到了消息。
在左衛将軍王輿等人打開洛陽城的大門時,羊獻康和秦朝歌就站在北軍府門口看着。他們揣着手,看着王輿和司馬漼騎馬疾馳進了皇宮後,就進去和毛鴻賓彙報了。
毛鴻賓命人将北軍府的大門打開,若是看到王輿帶着人進來,都不要阻攔,并且可以提供飯食。
洛陽早已經家家閉戶,街上無人。
這場鬧劇整整一百天,終于結束了。
羊獻康趁亂出了洛陽,直奔金镛城去報信。
守軍看到是羊獻康才開了一道門縫,讓他擠了進去。張衡和袁蹇碩都站在城牆之上神色緊張,問他究竟是誰打進來的?
羊獻康笑了起來:“無論誰打進來了,暫時都不會動金镛城的。”
“話是這麽說,但我們是不是要準備些什麽?”袁蹇碩已經将铠甲全都穿在了身上,看起來也很是沉重。
“準備一些吃食?我看毛大人是這麽準備的。他說這群人必定也是餓得要死要活的,若是能夠讓他們吃飽,應該也不會鬧事的。”羊獻康拍了拍賀久年,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有些脫相。
慧珠死後不久,洛陽就處于封城的狀态,羊獻康也沒辦法出來。心裏着急,但司馬倫打算困守洛陽,不放任何人出來。所以,金镛城如何,他也不知道。
“你先去看看太上皇後娘娘吧,她把自己關在廣莫宮中很多時日了,太上皇去拍門,她也不肯開門。”賀久年的聲音是啞的,但身姿還算挺實。
“嗯,慧珠這事情,對三妹妹來說的确是……”羊獻康也不知道怎麽說下去,隻好連連歎息。
那日他見到羊獻容的時候,是慧珠死後的第七日。
羊獻容在廣莫宮中燒紙錢。
外面的局勢越發緊張,司馬穎已經起兵。他一得到消息,就趕緊跑了過來,卻沒料想金镛城中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饒是他聽完袁蹇碩和翠喜說完整件事情後,也半天緩不過來。
羊獻容又瘦了不少,“肚子”倒是大了不少,和蘭香肚子的形狀一模一樣。她看到羊獻康走了進來,眼中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下去。
羊獻康也燒了些紙錢後,綠竹和張良鋤将銅盆撤了下去,并且打開了窗戶,讓這股子味道散一散。
“三妹妹……”羊獻康想安慰她幾句,但又不知道從哪裏說起,隻好去拉她的手。羊獻容的手冰涼,但手中卻有一件東西。
他翻轉過來拿到眼前一看,竟然是慧珠的那串珠子項鏈。
左右已經沒有了旁人,羊獻容拉着他坐了下來,低聲說道:“這慧珠的背景,若是你可以查,就去查一查。”
“爲什麽?”羊獻康沒有明白,“她不是賀久年的女人?”
“她與賀久年未必是一對……或者這樣說,賀久年喜歡她,她卻不是真心對待他。”
“啊?這是什麽情況?”羊獻康差點就喊出了聲。
“你看到了麽?她是劉曜的人。而劉曜是誰?”羊獻容的聲音壓得極低,将那個“曜”字展現給他看。“慧珠在死前将這個給我,就是想說明自己是劉曜派過來的。”
“啊?”羊獻康又想喊出聲,但還是及時捂住了自己的嘴。
“劉曜,劉大哥。”羊獻容忽然笑了起來,“真真假假才最是可怕。劉大哥說自己是匈奴人,說自己在襄陽那邊,說自己和叔叔在一起生活,說是自己是商販,說自己采買這麽多的東西,就是給家裏人帶過去,說自己到處看看,結交不少的好朋友……這是一個普通的商販做的事情麽?二哥,他的武功是不是很高?比你還要好?你覺得,他會是普通人麽?”
“三妹妹……”羊獻康有一點點緊張,第一次從羊獻容臉上看到這樣的複雜神情,“劉大哥似乎也沒有對我們不好吧?更何況,他這麽喜歡你,處處都在幫你……”
“可是,那是因爲我是大晉的皇後,他靠近我,就能夠知道更多關于大晉的事情。看起來并不起眼的事情,但對于他來說,或者對于他背後的人來說,都有可能是天大的消息吧?”羊獻容看着他,“二哥,我很怕。”
“怕什麽?”現在,羊獻康也很怕了,因爲他不知道三妹妹在怕什麽。
“他進過皇宮,知道皇上是個傻子,知道太多的秘密……”
“别怕别怕。”羊獻康已經抱住了她,“沒事的沒事的,我們大晉很厲害的,就算是現在這個樣子……但是,司馬穎很厲害啊,他的先頭部隊已經進了洛陽城,殺了孫秀……控制了司馬倫,他很有能力的。”
“孫秀死了?”羊獻容又愣住了,眼前出現了一些過往,又是一些真真假假。
“嗯,司馬漼殺了他,就在皇宮裏。聽說是一箭穿心,也挺吓人的。”
“倒也是便宜了他。”羊獻容冷笑起來,“這麽多年的苦心經營,怕臨死的時候都不相信自己是死了。”
“聽說司馬穎的大軍很快就會到了,所以我先過來給你送個消息。”羊獻康又壓低了聲音,“左衛将軍王輿來北軍府的時候,特别看了我一眼,然後說:‘你和你大哥長得倒真是很像,這一次真是多虧了你大哥在,我們才能夠如此快地攻了過來。’我本來還想再多問幾句的,但是他忙着走了。那我就想……”
“大哥在司馬穎那裏?”羊獻容的眼睛又亮了亮,“難道是母親和妙應師姑見到了大哥?”
“應該是吧。”羊獻康也猜測道,“反正母親她們走之前不是也說要咱們稍安勿躁,她們是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