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衷幾次都想留宿在廣莫宮,全都被羊獻容趕了出去,她還佯裝吃醋的樣子,嫌棄起司馬衷的嫔妃實在是太多了,讓他自己去做一百個木頭牌子,将這些女人的名字都寫在上面,然後放在箭壺之中搖一搖,搖出了誰,就讓誰晚上陪着他。
司馬衷覺得這個遊戲竟然比投壺還要好玩,一溜煙兒地跑回了開陽宮削木頭去了。
秦太醫想着自己帶了這麽多醫士在這裏白吃白喝也不是個事,提出以後每日給太上皇和太上皇後問診平安脈。羊獻容想都沒想立刻拒絕,她可一點都不想診脈。
秦太醫倒是說起自己有個懸絲診脈的絕技,反正現在外面都傳說帝後在金镛城玩得很開心,一點都不想回洛陽,搞一個“帝後養生”的說法,應該也是不錯的。
羊獻容看着秦太醫,不由得笑出了聲。他倒是真的很懂,知道要營造金镛城不問世事的态度,讓司馬倫安心。
就算是這樣,羊獻容也不肯讓秦太醫來請平安脈,還把箱子裏的老山參給了秦太醫,讓他看着辦好了。
秦太醫又是老淚縱橫哭哭啼啼跪了大半天,說要努力再做幾個藥丸子出來,關鍵的時候能夠救命的那種。
羊獻容也由着他去折騰,不打算過問了。
等到羊獻康再來的時候,又是半個月後,蘭香的肚子似乎有隐隐顯懷的架勢了。羊獻容真的冒汗了,她看着羊獻康帶來的打胎的草藥包,心裏又是萬分猶豫。蘭香倒是想喝下去,但羊獻容不撒手,她也不好硬搶。兩個人就這樣僵持着,羊獻康和翠喜都不敢吱聲。
“太上皇後娘娘!”慧珠的大嗓門是真的大,在廣莫宮門口喊的聲音竟然都能夠傳到寝殿裏,羊獻康先動了腳,到了門口看了一眼。
慧珠跑得極快,後面跟着賀久年。
“二郎君。”慧珠是私奴,所以也要這樣稱呼羊獻康,“女郎啊!快些出來啊!”
“發生了什麽?”不知道爲什麽,羊獻容莫名地一陣心慌,甚至眼前都閃現出了曾經宮牆外的那幅詭異的畫。
“主母來了!”慧珠有點不太确定,回身看了一眼賀久年,賀久年點點頭,但又搖搖頭,補充道:“卑職沒見過,但來者說是您們的母親……那卑職也不敢确定,就先跑進來了……”
“什麽?”羊家兄妹齊齊喊出了聲。羊獻康動作極快,立刻就往出跑。羊獻容在後面喊了一嗓子:“二哥呀,帶着我。”
羊獻康又趕緊跑回來扯住羊獻容,這兩人跑得也很快,步調一緻,看來從前也沒少手拉手地跑過。慧珠和賀久年立刻跟上,一起往外跑。慧珠跟在羊家兄妹的身後還說道:“就一個小馬車,主母和一個尼姑,還有一個老嬷嬷,其他的什麽都沒有。”
“難道妙應師太也來了?”羊獻容笑了起來,“二哥,我們有好吃的了。”
羊獻康也笑了起來,兩個人跑得更快了一些。
金镛城外,張衡帶着武衛一臉嚴肅的緊緊守衛在大門口,這裏周圍三裏地都沒有任何住家,所以若是有人靠近很容易就被發現。當然,因爲現在是太上皇住在這裏,就更沒有人敢靠近這裏。
所以,當一輛馬車疾馳朝向這裏的時候,站在百尺樓上瞭望的武衛率先發現了異狀,立刻就喊來了張衡,張衡又趕緊去喊袁蹇碩。但袁蹇碩正在幫着司馬衷砍木頭削木頭,忙得直不起腰。他就讓賀久年先過去看看情況。這個時候的賀久年,正在同慧珠說着話。慧珠又是個愛熱鬧的人,也就跟着城門口了。
金镛城已經沒有了初始的嚴肅和慌亂,整體有序,情緒穩定。慧珠性格開朗,愛說愛笑,平日裏因賀久年的關系,武衛們也認識不少。
疾馳的小馬車到了金镛城門口後,駕車的女子率先跳了下來,随後是一個尼姑,然後是一個老嬷嬷。那駕車女子喊道:“開門!我要見我女兒!”
守城武衛從高處看着她們,一時間也鬧不清楚是誰,就轉頭看向了張衡。張衡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覺得這三個人穿得也有些過于樸素,但那輛通體漆黑的馬車着實眼熟。
“是不是羊太傅的馬車?”有個武衛出了聲。當年羊祜因病回到洛陽後,每日裏都要坐一輛通體漆黑的黑馬馬車進出皇宮編修《晉禮》和《晉律》,這也是先皇司馬炎給的特别榮耀。
後來,羊祜去世後,司馬炎特許他的妻子也是這輛馬車進出,但凡有武衛見到者必然放行。時過境遷,羊家也很少有人使用這輛馬車,聽說也是随着羊家東遷,去了泰安郡就再也沒有人見到這輛馬車。不過,關于它的傳說還一直有。
如今有人認了出來,張衡也是心裏一驚,急急跑下了百尺樓,将金镛城的城門打開。
這駕車的婦人朗聲說道:“我乃泰安郡羊家羊玄之的妻子孫英,特來看望我的女兒獻容。”
“這……”張衡沒有見過她,也不敢輕易答應。猶豫間,孫英又拿出一塊羊祜的金腰牌,“我也不爲難你,但這塊金牌你總是看過的,這是先皇特别賜給羊祜出入皇城的令牌,無論誰都不可阻擋。”
“是。不過……”張衡咧着嘴,“可否容卑職先通禀太上皇後一聲?畢竟,現在金镛城這個情況,您也是知道的。”
“好。”孫英也沒有生氣,隻是站在原地等着。她身邊的兩個女人也很安靜。其實,現在這樣看過去,這三個女人隻是簡單樸素的大晉衣裙,但質量看着是很不錯,不像是便宜的布料。張衡早已經相信了大半,隻是這種特殊時期,還是不能随便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