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變天的洛陽百姓早已經閉緊門窗,大氣都不敢出。之前鬧過一次了,沒想到現在又來了一次,還把帝後全都趕走了,這事情也是見證曆史了。
雖然沒有正式的布告發出,但大家心裏也都知道這傻子皇帝終于下來了,可惜了那個嬌俏年輕剛剛進宮的小皇後。雖說她這半年剛剛嶄露頭角,但在很多人的心中,羊獻容的淺言輕笑都深深印在衆人的腦海裏。
帝後的車辇剛剛出了洛陽城,已經有膽子大的人站在了道路兩邊,雖然是默默無聲,但那眼神中也透露出了焦慮和歎息。
司馬衷和羊獻容在一輛車辇之中,羊獻容還緊緊抱住了羊獻憐,生怕她有什麽不适。司馬衷也隻是拽着羊獻容的衣角,默默不語。
張度和張良鋤坐在了車轅處,有專門的太監趕着馬匹前行。張良鋤細心地替張度擦拭着臉上的血痕,小聲抽泣着。
翠喜和蘭香以及慧珠綠竹一直跟在了行進的馬車兩側行走,馬車走得很慢,她們也沒有特别吃力。當然,車辇之後除了裝有大量物品的貨車之外,就是正陽宮和天元宮的奴婢随從們。翠喜暗暗數了一下,天元宮的八十人全都在,但正陽宮原本的一百二十人,現在隻剩下了六十人,一半的人都留在了皇宮之中,并沒有跟出來。
她也是歎了口氣,默默跟着往前走。
之前她還問過羊獻容,陪嫁的物品要如何收拾一下?結果,羊獻容卻說拿出幾件常用的,其餘的全都原樣擺在庫房裏就可以。翠喜和蘭香看了看幾乎也沒什麽可以拿出來用的,因爲宮裏也都有。所以,這兩人連陪嫁的箱子都沒打開過。現在這樣也是好的,直接裝車送去了金镛城。
“爲何沒有看到袁蹇碩,袁統領?賀久年呢?”蘭香悄聲問道,又看了看跟在身後不遠處的芫嬷嬷,她可是司馬倫的外室,應該留在宮裏等着司馬倫的封賞就好了,但是她跪在司馬倫的面前,說什麽也要跟着羊獻容走。司馬倫忙着處理各樣事情,對于一個女人的要求也沒有特别關注,擺擺手就讓她走了。
芫嬷嬷的神态很自然,甚至隐隐能從她臉上看到一絲絲開心。
“我怎麽覺得我娘還挺開心的?”慧珠悄聲問着綠竹,賀久年讓她喊芫嬷嬷爲娘親,也是要坐實他們的男女關系。但慧珠說自己做了羊獻容的私奴,不可以随便成婚的,但是可以喊他娘親爲娘……賀久年皺眉撇嘴,也就随了她。
“之前她不是和皇後娘娘說一輩子做她的奴婢麽?當時可能還擔心是司馬倫外室的身份不合适。現在,司馬倫都成了皇上,她反而是不要了這個身份,怕是真的就和司馬倫沒關系了。”綠竹小聲回應她。
“沒聽懂,什麽意思?”慧珠眨了眨眼睛,努力消化着綠竹說的話。
“你想想芫嬷嬷的出身,江南瘦馬,怎麽能夠成爲皇妃呢?”綠竹拽了拽她的手,讓她往自己身邊靠一靠,“若是受寵也就算了,結果在江南賀家待了這麽多年,怎麽也都說不清楚了。所以,賀久年能夠認祖歸宗,但芫嬷嬷是絕對不可能的。她自願跟着皇後娘娘其實是很對的……說句難聽的,司馬倫也願意皇後娘娘身邊有個自己人盯着。你看看正陽宮才出來六十人,那不是說明其他六十人留守在宮中的,豈不是都是司馬倫的人?”
信息量太大了,慧珠又暈了暈,表示沒聽懂。
綠竹也懶得再說了,反正慢慢她也會明白的。她往兩旁的人群中看了看,然後又摸了摸自己耳畔的翡翠綠耳環,随即又點了點頭,人群中就有人默默離開了。
此時的慧珠還沉浸在綠竹的那一大堆的話之中,依然沒有明白太多。
也走了大半日了,司馬衷想上廁所,就拍了拍車轅喊張度。張良鋤去後面的車中取了恭桶,羊獻容抱着羊獻憐從他的車辇中下來,打算去自己的車辇之中坐着。
司馬衷還在喊着:“羊咩咩,你别嫌棄朕嘛,等下朕去你那裏坐着。”
不嫌棄才怪。
羊獻容都想罵人。
那麽狹小的空間内當着她的面拉屎拉尿,是有多惡心。更何況,還有個年紀小的羊獻憐,這人連這點都不會避諱一下麽?
羊獻容喊了蘭香過來,讓她先抱走了羊獻憐,自己才在翠喜的幫助下,從皇上高大的車辇之中跳了下來。
司馬倫派來“押送”他們的琅琊王司馬睿、中書侍郎陸機以及司馬倫的貼身武衛張衡都走了過來,他們看到羊獻容的時候,都沒有行禮,隻是站在一旁看着她。一下子被這三名成年男子包圍住,羊獻容也愣了一下,翠喜都已經攥起了拳頭,但她還是說道:“無事,隻是更換車辇。”
“哦。”司馬睿點了點頭,又多看了羊獻容幾眼,并沒有半分尊敬之意。甚至那眼中流露出的是男人看女人的審視感,令羊獻容極度不舒服,側轉過頭去,悄聲問翠喜:“怎麽沒有看到袁蹇碩?”
“剛剛奴婢和蘭香也在問這個問題。”翠喜站在了羊獻容身側,遮擋住了司馬睿并不友好的目光,“按道理應該是他來護送皇上的,聽說這個張衡可是司馬倫身邊的紅人,很是猖狂呢。”
“難道袁蹇碩有了危險?”羊獻容一向認爲他是司馬倫的人,但現在看來,也不是。
“奴婢出宮的時候特意看了看,禁軍全都不見了,不知道去哪裏了?”
“不對,二哥說他們都在校場……天啊,二哥……那天二哥說他們要在北軍府,袁蹇碩他們在北五所和校場,實際上就是司馬倫已經在布局了,我竟然都沒有往這邊想。”
“……現在什麽情況都不知道。綠竹剛剛已經找到了幾名繡衣使者去打探消息了。”翠喜悄聲說道,“女郎,或許,我們現在走,也是可以的。”
就在兩人說話的功夫,忽然聽到一陣極爲猖狂的笑聲,随後走過來一個男人,笑着說道:“羊獻容,你也有今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