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獻容看了他一眼,又轉頭看了看那些跪了一地的美人和嫔妃。剛剛她們聽說皇上暈倒了,都趕緊飛奔過來看看情況。一個個也是衣衫不整,頭發淩亂,甚至還有一個跑丢了鞋子,看起來很是狼狽。
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羊獻容皺着眉頭,坐在正陽殿的主座上,看着這群人嫔妃紅肥綠瘦,莺莺燕燕,倒也是挺賞心悅目的。
不過,她也看了一眼司馬衷的起居錄,臉部止不住的抽搐了一下,輕咳了一聲才問道:“怎麽還在喝避子湯?”
張度壓低了聲音說道:“皇上說讓喝的,因爲有些美人他實在不喜歡。”
“不喜歡就别讓她過來啊,現在這怎麽話說?搞得自己……咳咳咳,收斂一點也好啊。”羊獻容都不知道要如何說下去了,咳嗽了半天之後,問張度:“您也不管管麽?”
“老奴不敢。”張度又跪了下來,滿臉的惶恐。
“行吧,都下去吧,這事情讓本宮想想,和皇上商量一下。”羊獻容硬着頭皮将這些人全都轟出了正陽殿,少了那些輕微抽泣聲,空氣都好了不少。
目前司馬衷還有二十名嫔妃,雖然地位都不高,但也都是官宦人家出身,平日裏也很老實,當然也是被賈南風打壓得太厲害了。現在看到羊獻容如此好說話,也都活躍了不少,甚至還有幾個想到羊獻容的天元宮走動一下。
不過,司馬衷這個樣子,這些嫔妃還是要控制住才好。羊獻容下了懿旨,要求各位嫔妃整理自己的住所,抄寫經書一百遍,爲天下百姓祈福。
反正都是通用做法,做不做是他們的事情,但場面還是要控制住的。
等這些事情都安排好,張度小心翼翼地問道:“皇後娘娘是否去看看皇上?或者一起吃晚膳?”
“不了,本宮要去璇玑殿接憐兒回去了。”羊獻容真想甩袖子,可是這樣做也沒有任何意義。司馬衷這幅模樣,不早應該在意料之中麽?就連羊玄之的信箋裏都隐晦地提到:傻憐無須理會,一切以己爲上。
羊獻憐真的傻麽?
她在許真人這裏雖然不言不語,每日按時喝各種湯藥,也看不出有什麽改善的迹象。羊獻容走進璇玑殿時,許真人正在和羊獻憐數竹簡,那應該是一本散落開線的竹簡書,上面還有不少蠅頭小字,離得太遠也看不清楚楚。
許真人坐在一旁拿着幾支竹簡看着,羊獻憐倒是抓起了一大把,又扔在地上,然後又抓起一把,再扔……如此反複,許真人也不生氣。
羊獻容就靜悄悄地站在門口看着他們兩個,直到光線全部暗了下來,字也看不清楚了,許真人才将地上的竹簡全都撿了起來,交給了羊獻憐,問道:“今日你可能夠重新整理好?”
羊獻憐看着這一大把竹簡,搖了搖頭。
“那明日繼續吧。”許真人也沒有什麽表情,擺了擺手,示意守在一旁的蘭香可以過來帶走羊獻憐了。蘭香輕步走過來,朝着羊獻憐伸手,羊獻憐已經很自然地能夠搭住她的手站起身走了出來。
其實,還是有進步的。
至少,羊獻憐已經能夠明白許真人說話的意思,以及可以主動去拉蘭香的手。在剛剛進宮的時候,她隻能夠自顧自地忽然說一句,或者傻愣愣的沒有任何表示。
蘭香拉着羊獻憐走出來的時候,輕聲喚了一句:“女郎。”然後要把羊獻憐的小手放在她的手中,但羊獻容搖了搖頭,也輕聲說道:“蘭香,你帶着憐兒先回去吧,我讓人熬了些紅棗粥,你帶着憐兒去喝熱乎的。”
“好的。”蘭香點了點頭,就帶着羊獻憐先走了。
璇玑殿的大門和窗戶全都是打開的狀态,所以許真人完全能夠看得見她的各樣動作。
“進來吧。”許真人輕歎了一口氣,又喊了許鶴年過來奉茶,“皇上那身子也沒什麽大礙,你也無須擔心。”
“不是爲了這個。”羊獻容自顧自地坐了下來,“我是想問問許真人關于憐兒的情況……如果有可能,可以讓她走麽?”
“走哪裏去?”許真人愣了一下。
“回泰安郡,我父母的身邊。”
“爲何?”
“不安全。”
“這有什麽不安全的?在你的身邊才是最安全的。”許真人的眼中精光閃爍,“無論亂世如何,你身邊永遠是最安全的。要知道,你可是鳳命,逢兇化吉。”
“難道賈南風不是鳳命麽?”羊獻容的表情略帶憂愁,“我身邊的人太少了,怕真的有事情,沒有人能保證不會出什麽事情……”
“你不是拿到了繡衣使者的指揮權了麽?我看平陽公主也沒有要回去,看來這些人也是聽你的了。”許真人讓許鶴年給羊獻容倒了滿滿地一大杯熱茶,“你已經做得很不錯了,能這樣詭谲的事件中還能夠要來了繡衣使者,也着實出乎我的意料。你放心,經過司馬穎這件事情,這些人對你都很是信服。容兒,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莫要憂慮,因爲接下來的事情你管不了,你唯一能夠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
“您也知道了什麽?”羊獻容的聲音極低。
“你知道了?如何知道的?”許真人又小小地驚訝了。
“其實,都是小迹象,那些得不到的尊重,陰奉陽違的辦事,已經忽遠忽近,甚至是我的那兩個外祖父已經被邊緣化了……我雖然不在朝堂之上,但我也是有人可以告訴我的。所以……”下面的話,羊獻容說不出來,但是她也讀過史書,聽過老祖母講的那些故事,直到這天下分分合合,隻是百姓苦,那些擁有無上皇權的人更是短命鬼。
現在,誰會是第一個動手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