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許真人也看着她,“羊獻容,你要記住你看到的聽到的都未必是真的,隻有你自己才是最真實的,但你也莫要自欺欺人就好。”
“這是何意?”羊獻容眉頭緊鎖。
“你會明白的。”許真人已經往後半步,向羊獻憐伸出了手,“羊獻憐,你究竟是誰呢?”
剛剛還拉着蘭香手的羊獻憐直直地看着許真人,忽然就向着許真人走了過去。
羊獻容跟過去,也示意翠喜和蘭香莫要跟着,她倒是要看看許真人要怎麽做。
在璇玑殿的正屋之内,許真人讓她和羊獻憐都坐了下來,輕聲誦了一小段經文,才又說道:“你這千年鳳命自然是大富大貴,逢兇化吉,你這妹妹若是保持這個樣子,或許還能活得長一些。若是恢複的話,怕就是個短命鬼。”
“許真人!”羊獻容已經是忍無可忍了,從剛剛她就憋着一口氣,想着這個人德高望重,衆人都把他當做活神仙看待。但從一進門就開始說她的婢女,說她的老祖母,她都能忍,但是說到了羊獻憐,她真是覺得夠了。“我也是誠心誠意來求醫的!你若是能治就治,治不了就算了。這個皇後的位置,我也并非一定要做,我沒所謂的!”
許真人這一刻倒是正正經經地看着她,眼中劃過了一絲驚訝,之後又笑開了。此時,許真人身邊的道童許鶴年忽然走了進來,還提了一盞華陽宮燈。
這宮燈造型奇特,羊獻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許真人則說道:“這是給先皇續命的七星燈之一的一盞,本是一共做了七盞,但随先皇入了地宮六盞,寓意永遠安眠。這一盞我留了下來,想着總會用得上的。它可以召喚魂魄回歸,對于羊獻憐這種失魂症的孩子最是合适。當年,若是早一些做出這燈,如今的皇上也不會是這個樣子……”
這盞華陽宮燈體積很大,看起來還是主燈,用至純青銅制作而成,其形狀爲跽跪宮女雙手持托盤,因其特殊構造,令燈芯不動,燈火風吹不滅,無煙無塵。
“這是我最後一次測試你。”許真人讓許鶴年将華陽宮燈擺放到了羊獻憐的眼前,并将她的雙手都扶住了青銅宮女的頭頂。“先皇曾說過,若能使用此方法治療者必須是司馬皇族之人,也必然是司馬衷最信任的人。所以,我才會要求你若是能夠取得玉玺,才可以爲你醫治這孩子……現在,你倒是都做到了,并且更是出乎意料的聰慧,隻是,你可知這也是你最大的弱點,太過聰明的女子并非好事。”
“許真人,若是渾渾噩噩過一輩子,什麽都不明白不懂,豈不是更凄慘?”
“這倒也是。所以,你的老祖母當年雖然跟了羊将軍,但後來其實還是想代替她姐姐做皇後的,因爲她姐姐的确不聰明,最後死得很慘。”
“……或許,那就與聰明無關,而是命了。”羊獻容隐約聽說過此事,“但這都是故人往事,我們何不向前看呢?未來還有許多未知,隻要不虛度,就都是好的。”
“你倒是想得開。”許真人又笑了起來,“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您說。”
“司馬衷爲何要将玉玺蓋印的事情交給你?難道他不怕你瞎弄麽?那賈南風都拿不到這個權利。”
“大約我長得美吧。”此話一出,連一旁的許鶴年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果然,就你這樣的性子,也的确是綽綽其華,桃桃流水。”
“所以,這是鳳命難違的後半截?”羊獻容也已經沒有了忌諱,“命這種事情,也真是信其有,願其無。我倒是想問許真人關于司馬穎的這克妻之事,若您看來,這是真的麽?”
“這話是我給他的,現在你來問我求證?”許真人翻了個白眼,“就他那種小白臉子,給他做媳婦,不氣死才怪呢。必然也是十幾個妻妾在家,相互打得厲害。”
“所以,克妻是這個意思?”羊獻容滿臉黑線,“那現在他一個都沒娶進來呀?”
“那不還是因爲妻妾打得厲害,沒在家裏打,而是在外面就打起來了。”許真人甩了甩袖子,“你想管這個事情?”
“那總不能不讓人家娶媳婦吧?”羊獻容也很是直白,“他年紀也不小了,娶了媳婦就安定下來了。這日子過得安穩一些,或許就不會亂了……”
“亂世很快就到了,倒是你要保護好自己才可以。”許真人看着她,“先皇說我的性子放蕩不羁,口無遮攔,喜歡閑扯瞎說,是會給自己招惹禍端的。但今日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沒有人值得相信,包括你自己。”
“什麽?”羊獻容一時間倒不知道要先問什麽了。
“不日我将返回南山修行,到時我會将許鶴年留在你的身邊,他是當年你老祖母從死人堆裏扒拉出來的孩子,所以等我回了南山修行,你就帶着他。至少比那幾個婢女武功高一些,裝神弄鬼也強很多。”
“啊這?”羊獻容已經不知道還要說些什麽好了,反正就是一個驚訝,和各種驚訝。
許真人又開始誦經,在青煙渺渺之中多了幾分神聖。
羊獻容和羊獻憐就坐在那裏,初始羊獻容還能聽得出他在念的是道家的《太上大光明圓滿大神咒品》,慢慢地他念得越來越快,她隻覺得有些頭暈和困倦,但看向羊獻憐的時候,發現她依然瞪大了眼睛看着華陽宮燈的一簇明亮的燈火,雙手覆蓋在青銅宮女的頭頂,小小身子挺得很直,眼神之中多了幾分堅定之意。
許鶴年悄悄來到羊獻容的身邊,輕聲說道:“皇後娘娘,真人會爲小女郎念誦兩個時辰的經文,您若是有事情,可以先回宮去了。稍後我會将小女郎送回天元宮的。”
“之後呢?”羊獻容有些不知所措。
“之後,每日清晨我會去接小女郎到璇玑殿,傍晚再送回天元宮。皇後娘娘無須擔心,七七四十九日之後,許真人回南山之前,必然也是要給皇後娘娘一個交代的。”
羊獻容心裏又是一動,看向了羊獻憐。
此時的羊獻憐已經閉上了眼睛,神情極爲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