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久年在城北的宅子不算小,是一個三進院落,看起來也挺有錢的。想想雖然是江南鹽運賀家的庶子,他父親也沒有虧待他。
賀漢禹是大晉的江南鹽運督察,其實也算是掌管了整個大晉的鹽運通途,屬于官職不算高,但卻是最有實權和有錢人。他的兒子,嫡出五個個,庶出七個。他沒有女兒,所有名下的女兒都是江南瘦馬,是他爲了籠絡各地官員的棋子。
所以,當賀家對司馬倫說要送個“女兒”給司馬穎做妾的時候,司馬倫立刻就答應下來。這也算是把司馬穎徹底拉到自己的陣營之中,以及在枕頭邊有個吹風的人。
不過,賀久年似乎沒有什麽野心,隻是跟在司馬倫的身邊做個不太出色的武衛,常常喜歡喝酒吃飯,所以在一衆武衛之中,也算是有人緣。
本來大家還覺得這人若是有個成都王做“妹夫”,怕日後也不太好相處了。但現在這個“妹妹”慘死在花轎之中,似乎也不太好。所以,去他家幫忙的武衛也不少,秦朝歌和羊獻康就是在其中。
所以,當羊獻容站在賀久年家門口的時候,看到他家已經樹起了招魂幡,看着也挺吓人的。
秦朝歌最先看到了她,快步走了過來低聲問道:“皇後娘娘,您怎麽來這裏了?”
“哦,就是來看看。”羊獻容并沒有進去,隻是看着人來人往進去吊唁送禮的人,有點咂舌。“怎麽這麽多人?”
“鹽運督察賀大人也在呢,這些人都是爲了見他的。誰會真的去給一個……”話沒說全,但意思羊獻容懂。
“他們有什麽說法麽?”羊獻容之所以選擇去了賀家,而不是孫家,其實也是想賀家未必會有多傷心,但必然是要鬧事情的。
“目前爲止還沒有,似乎隻是在商量将王爺的聘禮送回去。”秦朝歌皺了眉,“其實,他這樣做可真的折了王爺的臉面,更是坐實了王爺的克妻之名。畢竟,王爺是親自去洛河邊接了花船。”
“嗯,這事情再等等看。”羊獻容往門裏看的時候,竟然看到了劉曜的身影,不由得愣住了。“劉大哥怎麽在這裏?”
“劉兄弟和賀久年是酒友,之前還在明月樓拼過酒,兩人都特别能喝,很是豪爽,所以也就做了朋友,關系挺好的。”秦朝歌低聲問道,“您進去麽?我讓他們出來迎駕。”
“哎,這倒不必了。”羊獻容擺了擺手,“不合規矩。”
聽到這話,秦朝歌苦笑了一聲,因爲他們常常聽到司馬穎這樣說羊獻容,但現在竟然從羊獻容的口中聽到了這句話,還真是有點玄妙的意味。
“那我去把羊獻康叫出來吧。”
“嗯,可以的。”羊獻容往後退了退,站在了避風的地方,“或者,你看看賀久年能不能也叫出來。”
“好的。”秦朝歌略略躬了躬身子才又向着賀家大門走去。但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聽到了一個男人怒吼的聲音,“你留這麽一個女人在身邊,還想擡她做正妻?瘋了吧?我賀家是要臉的!”
“那又如何?我不過是個庶出,又不會繼承家業,我不能娶一個自己喜歡的人麽?”另一個年輕一些的聲音也在吼。
“久年,莫要吵,有話好好說啊。”一個女人的聲音。
“賀久年,父親說的話,你必須聽!”又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什麽都聽他的,所有所有的事情都聽他的安排,怎麽現在連一個女人我都不能做主麽?”明顯這是賀久年在吼,“我喜歡慧珠,我要娶她!”
“好,那我就先殺了她!”有抽刀的聲音,又有揮舞的聲音,還有打鬥的聲音……這是鬧哪一出?
羊獻容這個愛看熱鬧的心都掩飾不住了,甚至都想再走近一些。但此時,有個略壯實的女人跑了出來,看起來很是慌張,而她身後跟着一個舉刀的,一個舉棍子的,還有攔着的……場面又亂了。
秦朝歌剛好走到了大門口,他動作倒是挺迅速的,立刻閃到了一邊去。那女人跑出來的時候,還沖秦朝歌笑了一下,看來這兩人認識。
羊獻康也跟在衆人的後面,急急地喊着:“哎,有話好好說嘛,莫動手呀!”
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羊獻康保準是站在第一排的。羊獻容又裹了裹身上的棉袍子,打算離得遠一點了。因爲她可知道刀劍不長眼,這麽混亂的局面她不打算參與其中的。
但是,這壯實的女子竟然就直直地朝着羊獻容跑了過來,還跪在她的面前喊道:“皇後娘娘,救我啊!”
“啊?”羊獻容吓得又往後退了幾步,張良鋤和翠喜早已經攔住了這個女人,幸好她隻是噗通一聲跪在了雪地裏,并沒有其他的舉動。
她身後的人卻都打成了一鍋粥,爲首的是羊獻康舉着長條闆凳抵擋住了那個揮舞長刀的以及那個擊打過來的長棍,劉曜也飛身上前,随便舉了個水桶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秦朝歌扯了一把跑出來的年輕男子,沖着門裏的衆人吼道:“鬧什麽呢?皇後娘娘在這裏呢!”
“啊!皇後娘娘,爲我做主啊!”這男子也跪在了羊獻容的面前,他也挺壯實的,和這女子還真是一對。
“賀久年,别吓着我三妹妹!”羊獻康想過來,但還要用長條椅子抵擋住那兩個人,有些力不從心,“劉曜,你動手啊,水桶不管用!”
“别啊,這可是大晉的大官,我一個草民,可是不敢的。”
聽劉曜這麽一說,羊獻康氣得差點沒頂住,隻好又努力将這兩個人往門裏推了推,然後喊道:“沒事,我妹給你做主,你要是吃虧了,就她去揍他們。”
這次,輪到羊獻容咧嘴了,這二哥現在也會用她的身份耀武揚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