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獻康見此情形,也上前幫忙,将許青山的雙手背剪,單膝頂在他的後背,令他完全無法動彈。
袁蹇碩還朝羊獻康點點頭,表示這套動作很不錯。
羊獻康呲牙一笑,算是回應了他。
不過,此時大家也齊齊看向了羊獻容,不知道她爲何忽然有這樣的指令。
羊獻容依然坐在那裏,仔仔細細地看着許青山。
翠喜和蘭香将寝殿的門已經關好,并守在了門口。張良鋤和綠竹最是不淡定,就近抄起了銅盆和燈盞,不知道怎麽做。
“皇後娘娘,這是要做什麽?”許青山想喊,但袁蹇碩一腳就踹在了他的臉上,登時鼻血流了出來。
“隻是想聊聊天。”羊獻容看着許青山,“本宮這次去了青陽縣,看到一個事情,想和你說說。”
羊獻容的聲量不高,也有溫柔之意,但就在這樣的情況,竟讓許青山渾身哆嗦了一下。
“奴才聽着呢。”
“是哦。”羊獻容還是看着他的任何一個微小的表情,“你知道麽,本宮在青陽坡發現了一個正在修建的大墓,規格極高,應該也是花了不少銀子的。但是啊,有個人,叫什麽來着?說自己是牛寶元的兒子,看不得盜竊之人享有如此規格的墓地,就拎了一桶狗血潑了過去,剛好就潑在了墓碑之上……”
“……啊,這不合适吧。”許青山擡着頭看向了羊獻容,羊獻康的膝蓋還頂在他的背心之處,有些費力。
“是呀,本宮也是這麽對他們說的。但是,他們說這墓主叫做許大明,二十年前就是因爲偷盜才被判了斬刑。”羊獻容依然不急不緩,“可是啊,這大墓是青陽縣縣令肖若白出的錢。你說說,這多奇怪。後來,本宮就問肖若白,你爲何要替旁人修墳墓?他說,這是他母親的好友,他隻不過是爲了完成母親的心願而已。”
羊獻康的力氣大了一些,把許青山的臉都按在了地上。所以,許青山也不能再看向羊獻容,隻能是臉朝下,鼻血越來越多。
“其實,肖若白這樣說,本宮也就信了。但肖若白和他娘親這不是剛剛都被斬立決了麽……”這話一出,許青山的身體都不動了,僵直在那裏。
羊獻容輕輕笑了起來,“在青陽縣,本宮了解到一個民俗,那就是在墓碑之上,若是左下角是一片白色,表示這個墓主人已經沒有了後人。這也就說明,許大明是無後之人,但這不是很奇怪麽?他們都說他還有個兒子,隻是和他母親走了,二十年沒有消息了。許主事,你怎麽不動了?是不是有什麽不妥呀?二哥,你何必這麽大氣呢?不過是鬧着玩而已。”
羊獻容的聲音嬌俏,但此時此刻,就算是袁蹇碩都覺得有些發冷,緊緊抿着唇角聽候着她的下一道指令。
“咳咳咳,有一點疼。”許青山的鼻血流進了嘴裏,他的雙手在被抓住無法擦拭,樣子很是狼狽。
“二哥松手吧。”羊獻容瞥了羊獻康一眼,羊獻康立刻站起了身,但距離許青山隻有半步。
他也不說話,極爲嚴肅。
一旁的袁蹇碩忽然覺得羊獻康闆起面孔的時候,那隐隐的氣場竟然也極其有威懾力。
“其實啊,這事情挺奇怪的。肖若白不是許大明的兒子,但他應該知道許大明有兒子。肖若白才上任一年,也算是個兩袖清風的官員,怎麽可能有錢修這麽一座大墓呢?這都很奇怪呀。”羊獻容像是在喃喃自語,但一字一句都落在了許青山的心裏,他蜷縮在地上,更是不敢擡頭。
“後來,本宮知道了石恺之和許大明黃元裳以及許青芽的事情後,就在想他們爲何要制定這樣的計劃,僅僅是想殺了王崇簡,以及減了青陽縣的絲絹歲貢,令大晉減少一些奢靡風氣?石恺之竟然如此的大義?有着大局觀念?也不見得吧?你說,是不是呀,許主事?”羊獻容的笑容明朗起來,但許青山已經是汗水和淚水一起流了下來。
“如果本宮猜的沒錯,許大明的兒子和他母親離開青陽縣後,輾轉來了洛陽城,也在偶然的機會進了宮。看到當年和他父親一起去偷桑葉的石恺之做了大官,心裏也是五味雜陳。誰知沒過幾年,石恺之的兒子竟然應試成功,做了青陽縣縣令,在洛陽謝恩的時候,也與石恺之相認了。”羊獻容說這些的時候,手中竟然也多了一塊有巴豆粉的絲絹廁紙,隻是她這一塊已經被蘭香洗的幹幹淨淨。
“許大明的兒子也知道‘絲絹廁紙’沉疾已久,但絕不是輕易就能夠改變的事情。于是啊,他想了許久,終于想出了一個一石三鳥的計劃。他偷偷與石恺之和肖若白相認,然後以石恺之被貶官一事替他惋惜,然後慫恿他出手教訓一頓王崇簡,同時又他與兒子肖若白聯手,制作出了有毒的廁紙……反正最後出事,也不會有人懷疑到他的頭上。因爲,許大明的墓碑上說明他已經沒有後人了,也沒人會想到許大明的兒子也會參與其中……哎,看看,這事情多繞圈,可是把本宮想得頭都疼了。”
“皇後娘娘是如何知道奴才是許大明的兒子?”許青山終于又擡起了頭。
“其實也簡單,人家說鄉音難改,即便是離開家鄉一二十年,偶爾也會有鄉音的。就像是剛才許主事在門口說話的時候,忽然說:奴才也是個耙耳朵,聽不得這個……這個耙耳朵,也隻有青陽縣的人會說的。”
“果然,皇後娘娘聰慧。”許青山竟然還點頭肯定起來,惹得羊獻容又笑了出來,“本宮的确是猜出來的,但不如許主事這盤棋下得大呀。”
“奴才是用命來下的。”許青山歎了氣,說起了往事,“二十年前,奴才的母親在離開青陽縣後不久就病死了,奴才一路來了洛陽,也是吃盡了苦頭,後來還去勢進了宮,更是從卑賤的小太監做起,這才做了采買的主事……二十年,也是一肚子血淚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