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穎竟然都沒有敢看羊獻容一眼,隻是看着劉曜,皺了皺眉。
劉曜可不管那麽多,直接坐了下來,就在羊獻容的身邊,“三妹妹,這面管飽是麽?我餓死了。”
“快點上面吧。”羊獻容拉着劉曜的衣角,“劉大哥,要不要喝一點點酒?我剛才在長街上看到有不少青陽酒,不知道是什麽滋味的。要不要你喝一壇,分我一小口嘗嘗?”
“好呀!”劉曜滿臉笑意,心情極爲愉快。
司馬穎坐在了羊獻容的右手邊,輕咳了兩聲,剛要說話,羊獻容則對着劉曜說道:“劉大哥,今天沒什麽規矩的,我們就像在明月樓那樣吃吃喝喝一下,然後回去好好休息。”
“好。”劉曜點頭,眼睛晶亮。
肖若白很是妥帖地開始幫着自己的姨母爲大家端上了小菜和熱水,熱情地介紹起這些小菜以及制作方法。他還真是口才好,竟然把小菜的制作也說的清清楚楚。比如一棵水蘿蔔從種植到收獲,切塊腌制之後必須要在密封的背陰的陶罐裏存儲,十日之後才可以開封。但若是過了十日,就會發酸。
羊獻容興緻勃勃地聽着,也小口小口地吃着。等雜醬面上來的時候,她還真的是餓了,顧不得燙就趕緊吃了一口。果然是美味,從她滿足的表情中就能夠看得出來。
“剛剛我聽到街市上有女人喊‘耙耳朵’是什麽意思?”就算是餓了,羊獻容吃了兩碗之後,也是真的吃不下去了,就開始和坐在對面的肖若白閑聊。
他的姨母剛好盛了些熱湯端上來,笑着說道:“貴人還真是好耳力,竟然是聽得懂青陽這邊的方言麽?”
“就是剛剛在青陽坡聽肖縣令說‘耙豌豆’,說‘耙’是軟爛的意思,那‘耙耳朵’是道菜嗎?”
“不是不是,那是說青陽縣的男人都是‘耙耳朵’,軟耳根,很聽女人話的意思。”姨母笑得更加開心。
“怎能聽女人的話?”司馬穎又不樂意了。
“怎麽不能呀?女人有時候說的是對的,就要聽呀。”羊獻容也笑着說道,“”我家老祖母說過,男主外女主内,其實‘主内’更重要,家安穩了,男人才能夠安心出門做事。所以,聽女人的話也是這個道理呀。”
“……歪理……”司馬穎想反駁,但又覺得羊獻容說的對,更何況此時羊獻容将一塊腌蘿蔔放在他的眼前,笑眯眯地等着他吃下去。他想都沒想就放到了嘴裏,結果被酸的咧着嘴。
衆人看到斯文有禮溫潤如玉的貴公子竟然流露出這樣的表情,想笑又不敢笑,各個都低下了頭。隻有劉曜低聲問羊獻容,“你怎麽知道那個酸?不都是十天開封的麽?”
羊獻容和他“咬耳朵”說話,“因爲剛才我也吃到了一個特别酸的,但比較小塊而已。那我就注意了一下,其實時間久一點的泡的透,但顔色也會深。姨母的泡菜應該就是一個大陶罐來回倒換,所以一定會有沒有取幹淨的時候,所以也就偶爾會有超過十日酸酸的蘿蔔。那我隻是剛好給王爺夾到了一個嘛……”
她笑的這樣可愛,司馬穎也不好發火,隻是又吃了一大碗面,竟然和劉曜吃得一樣多。
飯後消食,自然是要在青陽縣的長街上走一走。
這裏雖然也進入了冬日,但因地處蜀地腹部,竟然在夜晚都有些潮濕溫暖。衆人也無須穿得過多,心情更加愉快起來。
青陽縣民風淳樸,很多人家也都會在家門口支兩個小闆凳就開始吃飯了。有認識肖若白的,還熱情地同他招呼。
肖若白解釋說自己是從小就在這裏長大,青陽縣大半的人都認識。其實,這裏平日裏也沒有什麽惡性事件,大家過得也都很安靜舒适。
吃飽之後,羊獻容有些困了。翠喜低聲問她要不要坐馬車回去了?但她還是有些舍不得這份熱鬧的煙火氣息,還想再走一走。
不過,這時候有人在前方厮打起來,還大聲吼叫着。劉曜立刻就擋在了羊獻容的身前。
“哎,劉大哥,我看不到熱鬧了呀。”羊獻容想把他扒拉開,但無奈何這人高大威猛,竟然将她的全部視線都擋住了。
“有什麽可看的,不過是鄉民争執而已。”司馬穎張望了一下,“民風淳樸麽?也不盡然吧。”
肖若白聽了這話,忍不住說道:“王爺,這裏真的沒什麽大事情,那鄉裏鄉親的意見不合争執一下,也是可以的。”
“哼。”不知道司馬穎是不是吃得太多了,一直氣不順。
争執的人中有人看到了肖若白,就對他高喊道:“肖縣令,快替我們做主呀!”
還有腿腳快的,立刻就跑了過來。唬得司馬穎的親随立刻排出了陣型,攔住了這群人。這些人也吓到了,愣愣地看着忽然私下裏出現的幾十個壯漢,又慢慢往後退着。
“哎,無事無事,和我說說就好的。”肖若白趕緊從這些親随之間走了出去,又回頭和司馬穎說:“沒事沒事,我來處理。”
這幾個人看到了肖若白,就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其中夾雜了不少青陽當地的方言,羊獻容支棱起耳朵,也隻能聽了一個大概。
應該是爲了青陽坡上一處荒地上的幾棵桑樹的歸屬權,這幾個人發生了争執,言語之間又很不客氣,所以還開始推推搡搡起來。
這樣的事情應該經常發生,看肖若白的樣子就知道。他也不拉偏架,隻是挺直了身闆說道:“莫要在街市上争吵,明日一早去縣衙查閱相關登記。”
這些人倒是同意了這個說法,雖然又争執了幾句,但沒有動手,漸漸也就散開了。
羊獻容也不說話,隻是等着肖若白回來解釋。果然和她聽得八九不離十。肖若白還補充說道:“因爲蠶兒大量繁殖,矮桑葉的需求量劇增,甚至出現過爲采桑葉而殺人的案件。”
“民風淳樸?”司馬穎可算是有了冷嘲的資本。
肖若白尴尬地笑了笑,“大部分還是淳樸的。”
羊獻容憋着笑,隻是颔首表示知道了。她實在是太累了,想回去睡了。不過,司馬穎說自己喝了些酒,現在有些上頭也需要坐馬車。羊獻容讓翠喜将簾子掀開,讓他上了車。
搖晃的馬車行進中,羊獻容忽然問司馬穎:“如果桑葉中混有巴豆之毒,爲什麽蠶兒吃了卻安然無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