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起來的時候,羊獻容覺得有些頭疼。
蘭香端了熱粥進來,輕聲說道:“昨日喝了酒,今早吃些簡單的米粥。”
“嗯。”已經洗漱完畢,羊獻容坐在了桌子前,“張主事昨天回來了麽?他可是受傷了的。”
“回來了,腿有些腫,奴才讓他先休養一下,稍後去醫署找些外傷藥。”蘭香又擺上了一碟腌蘿蔔絲,“這是二郎君給帶過來的。”
“他來了?”羊獻容的眼睛亮了一下。
“來了,但沒進來。”
“什麽意思?”
“到了宮門口,張總管剛好在,就托他把食盒以及湖州的絹紙筆墨帶了進來。”蘭香指了指一旁堆放了不少東西。
“也對,他是不方便進來的。不過,張總管說了什麽?”羊獻容已經小口地喝上了粥。
蘭香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張總管說今晚皇上要過來,今天是初五,每逢五,皇上都是要來天元殿和皇後一起吃飯的。”
“……嗯,知道了。”羊獻容還在喝粥,但表情差了一些。
她這碗粥還沒有喝完,司馬衷竟然就大步走了進來。
唬得天元殿的一衆人立刻放下手頭的事情,跪了一大片。
司馬衷的臉色并不好,眼睛也有些浮腫。
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看着跪在地上的羊獻容問道:“你昨日出宮了?好玩麽?”
“……臣妾隻去了北軍府看審案,和在明月樓吃飯,不好玩。”羊獻容偷眼看了看他,“鳳銮被燒一案,還沒有頭緒。”
“這事情你也莫有心結,回頭再給你做一個轎子。”司馬衷看到桌子上剩下半碗粥,直接端起來喝掉了,還順手捏了兩根腌蘿蔔絲,咂摸起滋味來。“這是什麽?挺好吃的。”
“臣妾家中的吃食……”羊獻容抿了抿嘴唇,想着如何對付這位皇帝。因爲他實在是不安常理出牌,常常是東一句西一句,令人摸不到頭緒。
“聽說你哥哥早上來了?”司馬衷又捏了一根腌蘿蔔,還摸了摸粥碗。
張度立刻會意,趕緊爲他盛了一碗粥。
粥的溫度剛剛好,司馬衷又端起來直接喝掉了。
“皇上,慢些喝,仔細燙。”張度像是對待小孩子一樣哄着司馬衷,羊獻容又忍不住悄眼看了看。
“這有什麽燙的?再喝一碗,咱們走吧。”司馬衷敲了敲空碗,示意張度再添一碗熱粥。
張度的手雖然沒有停,卻忍不住說道:“皇上,今日是要與皇後吃晚飯,并宿在這裏的。”
“不用了,現在吃過粥了。朕今晚要宿在南書房,還有幾幅字沒有看完。”司馬衷又敲了敲桌子,“皇後起來回話吧。”
就這麽幾句話,說得極爲正常。
羊獻容心裏又揣度起來,一時間慢了半拍,又聽聞司馬衷問道:“皇後今日這衣裙實在是太難看了,不如那日绯紅色的長裙好看。皇後要是缺少裙子,跟朕說,朕給你,賜給你。”
“……不知皇上現在來,沒來得及換……”竟然嫌棄自己的衣服難看,羊獻容有點撇嘴,“臣妾有很多新的衣裙……”
沒等羊獻容把話說完,一旁的蘭香急急地接口道:“謝皇上賞賜,皇後娘娘感激不盡。”
“是的是的,感謝皇上。”瘸着退跪在門口的張良鋤也忙不疊地說着,還磕了幾個頭。
司馬衷忽然笑了一下,粥也不喝了,站起身,“行了,就這樣了。張總管,你去安排一下吧。皇後娘娘?嗯哼……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他想起了什麽,忽然笑得很大聲,大步走出了天元殿,留下了一頭霧水的羊獻容,有些發呆。
張度跟了上去,出門前用自己的袖子拂過跪在門口的張良鋤。
張良鋤則更加俯身在地,跪得極爲規矩周正,也顧不得拖在地上的傷腿。
終于,皇帝帶來的人全都走了之後,張良鋤跪着爬到羊獻容的身邊,低聲說道:“我的皇後娘娘,皇上的話是不可忤逆的。他說什麽,您就答應着。要給您東西,就立刻謝恩,千萬不要拒絕。
“我,本宮也不是不要,隻是覺得要那麽衣裙也沒什麽用……”
“别别别,留着,咱們都留着。後面的大衣櫥還能塞下幾件。之後,可以把西邊的那間屋子再放一個大櫃子。”蘭香也跪了過來,“皇後娘娘,聽皇上的。”
“哦。”羊獻容點了點頭,至少今日這一關應該算過去了。
本來她還擔心今日和這個傻子皇帝吃飯宿眠之事,現在頓時覺得輕松了不少。
“今日有什麽事情要做麽?”她問張良鋤。
張良鋤搖了搖頭,“今日最大的事情就是等皇上過來。每個月的初一十五,各宮嫔妃是要過來給您請安的。每月逢十,權貴女眷進宮請安,您也可以不見。”
“之前的賈皇後……廢後是如何做的?”羊獻容還是想再問清楚的。
“她天天都很忙,見很多人,宮門口都會排着大隊等着她的召見……”張良鋤小心翼翼地說道,“皇後娘娘可不能這樣。”
“嗯,本宮也沒什麽人可見的。”羊獻容“嘿嘿”笑了起來,“這不就是讓我進宮做皇後的緣由之一麽。”
聽聞這句話,張良鋤和蘭香立刻匍匐在地,連聲說道:“皇後娘娘莫要這樣說。”
“您是鳳命,是天命,是大晉的皇後,是大晉之幸。”
羊獻容看着這兩人,也看着這天元殿,忽然很是感歎,自己竟然真的做了皇後。
悲秋傷懷不過須臾,司馬衷又轉了回來,問她:“皇後這湖筆是哪裏來的?宮中沒有這件物什。”
“啊?”羊獻容看着他急急地走過來的樣子,不由得驚慌了一下,“什麽湖筆?”
“這是什麽?”司馬衷一把抓起了案條上的那堆筆墨,動作幅度很大,有一方硯台竟然掉在了地上摔碎了。
“這是皇後娘娘的二哥送進來的,皇後娘娘習慣用湖筆……”蘭香本來就沒來得及站起來,現在隻是調轉了一個方向,跪在了司馬衷的腳邊。
“宮中隻能用宣筆,你不知道麽?”司馬衷忽然生氣了,又摔掉了手中的筆墨,“難道朕虧待你了麽?你少什麽可以和朕要,朕是這天下的皇帝!全天下都是朕的!難道連一根筆都沒有麽?”
忽然間發瘋的司馬衷,令天元殿的衆人都愣住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羊獻容看着他,心裏也有了一絲恐懼,慢慢往後退着。
蘭香已經爬到了她的身前。
若是司馬衷一腳踹過來,或許她就會像翠喜那樣,至今還有些咳血。
要怎麽辦?
羊獻容的額頭冒了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