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先是挨了一記誅魂劍,肉身無損,魂魄重創,瀕臨破滅。
如今又挨一記誅魂劍,按道理說也該徹底消散了。
但那位拘魂殿主,竟然逃得如此迅捷!
“他鑄鼎大成的修爲,尚未成就煉神,竟然如此難殺?”
陸萬心中萬般沉重:“這究竟是什麽怪物?”
若說魂魄的傷勢,或許不易理解。
但若以更爲直白的說法,在陸萬的認知當中,相當于第一記誅魂劍,已經将對方腰斬,斷作兩截。
換作常人,必死無疑,但對方依然活着。
可剛才的這一記誅魂劍。
就相當于,迎面斬了腦袋!
被斬了頭顱的人,如何還能活着?
偏偏這拘魂殿主,非但還活着,更将羅宏一扯兩段,借着血氣,施展遁術。
“山河大勢,遁術不通!”
陸萬面色肅然,這般開口。
而在他手中,赫然竟是曲江于縣尊的官印。
他來此之前,見過了于縣尊,得悉了一些事情。
最後根據三祖的建議,他取走了于縣尊的官印。
他并非朝廷官員,原本是無法使用朝廷官印之力的,但他動用了一朵虛花。
縣尊官印,威力頗爲不俗。
當初白縣尊煉氣圓滿,憑着官印便可堪比道基。
這是大乾王朝,得以鎮壓八方,穩固官府權勢的根基之物!
隻在陸萬施展之後,便見那邊遁去的血光,驟然跌落。
“我這一步,在他身後一丈!”
瞬息之間,陸萬一步踏出,景色變幻。
在他身前,便是拘魂殿主!
轟!
拘魂殿主瞬間轉身,轟然一掌打落!
勢大力沉,掀起浩蕩之勢!
仿佛連空氣都被壓出了波紋!
鑄鼎之威,盡顯悍勇!
隻一掌落下,拘魂殿主身前半丈,往前延續百丈,大地俱已塌陷!
岩石樹木,皆成齑粉。
塵埃滾滾,場面震撼。
“我前移三丈!”
就在無盡塵埃之中,卻響起了這麽一個聲音。
當拘魂殿主轉身之時,陸萬已覺不妙,他這一步,前移三丈,便又到了拘魂殿主的“身後兩丈”之處!
趁着對方一掌轟然打出。
陸萬聚起渾身法力,朝着對方的後心,刺出了一劍!
“我這一劍,鋒芒無比!”
這次動用的,是一朵實花!
隻一劍遞出,仿佛擊穿了虛空!
天玄造化劍的第一劍,名爲通幽!
何謂通幽?
是爲貫通幽冥!
一劍之下,可送陽世生靈,通往幽冥黃泉!
轟然炸響!
在拘魂殿主身外,覆蓋了一層血光。
斷塵劍受阻,但通幽劍意,鋒銳無比,又有實花加持,終究擊穿了這一層護體神光。
一劍刺在其身外衣袍之上。
這是一件寶物,品階不在斷塵劍之下。
但仍然被斷塵劍刺破。
這一劍刺穿了血肉。
“退!”
三祖清冷的聲音,驟然響起!
陸萬抽劍後退,一步百丈。
便見拘魂殿主身上,已迸發一道光芒。
若不是退得及時,也許這一劍鋒芒畢露,仍能刺穿其身。
但陸萬之身,也要被這一道幽光擊中,落得個同歸于盡的下場。
“他居然還殘存了半點意識,能施展法寶……”
三祖顯得有些詫異,旋即又道:“不對,與其說是意識,應該是本能!這是他本命之寶……”
那幽光是一條骨鞭!
但竟像是從骨頭裏長出來的!
拘魂殿主仰天咆哮,宛如野獸一般。
他雙眸通紅,盯着陸萬,便撲殺過來!
陸萬摘取一朵虛花,說道:“我一退千丈!”
刹那之間,陸萬便已消失在了拘魂殿主的眼前。
其血紅的雙眸當中,失去了獵物,轉身便朝着另外一個方向去了。
“退太多了!二百丈合适!”
三祖出聲說道:“他魂魄幾乎消亡,僅存這最後一點魂靈,可以說是瘋癫,宛如野獸,全憑本能!”
難怪這位拘魂殿主,連一記道術都沒有施展出來,全憑着一身法力,野蠻揮灑,悍然出手,如同發狂的野獸那般。
陸萬心中升起明悟,也明白了三祖所言的合适距離。
二百丈,不會隔得太遠,讓拘魂殿主失去自己的身影,從而往另一個方向逃去。
二百丈,也不會隔得太近,當拘魂殿主要殺向自己時,足以憑着虛花,從容退避。
“他全憑本能,沒有章法,隻會發狂。”
三祖出聲說道:“你不斷吊着他,讓他來殺你,而你又退走……憑着縣尊官印的大勢壓制,今夜可以熬死他!”
陸萬不由一怔,心下有些意外。
他還以爲,以三祖的行事風格,會讓自己上去,正面迎戰,不服就幹。
沒想到真正面臨生死之戰,三祖的鬥法經驗竟然如此豐富。
可看着拘魂殿主往這邊撲來。
他一朵虛花,再度退去二百丈。
那百丈方圓,大地塌陷,山嶽搖蕩,令人心驚膽駭。
陸萬不由得低聲道:“弟子瞧他精力如此旺盛,不像是能熬死的。”
眼前的拘魂殿主,雖然魂魄受損,但肉身完整。
畢竟鑄鼎大成,法力浩蕩,底蘊雄厚。
須知,世間煉神境,乃是世間頂尖大修行者之列,放在尋常人眼中,這便是貨真價實的在世神仙,高不可攀,渺不可見。
他們要麽是高人隐士,要麽是掌控一方的霸主,往往不在塵世之中。
因此,鑄鼎大成的人物,便已是世間修行者眼中,真正的強大存在。
“他隻會以法力來野蠻攻打,而不會運轉功法來恢複自身!”
三祖理智冷靜,說道:“無根之水,不能長久!”
隻是此刻三祖的心中,也充滿了疑惑。
被打得剩下最後一點魂靈,按道理說就已身殒,但這家夥竟然隻是瘋了?
魂都要沒了,僅僅是瘋了?
就好比一個世俗武夫,先被腰斬,又被砍掉腦袋……但這個腦袋居然還能咬着刀,到處砍人?
簡直離譜!
——
“簡直離了大譜!”
五獄迷魂鏡當中,被虛花給幻化成青面獠牙模樣的四祖,不由得浮現在鏡面上。
他終究不是器靈,在此處極爲難受,而且魂力正在不斷消耗。
須得盡快回到掌教令牌之中,雖然會受到樹根的鎮壓,但至少可以減緩魂力的消耗,延緩他陰神之壽。
此刻他透過鏡面,看向前方,低聲道:“老夫僅存的陰神,又自斬一半,融合了剛才的黃泉之水,蓄力一劍,魂魄都給他斬沒了……怎麽還能留着一點真靈不滅?”
一點真靈,便也罷了。
但偏偏留在體内,依然能夠操縱其身。
鑄鼎大成的修爲,其法力強悍,似乎潑灑,摧山斷嶽,截江斷流,強悍到了極緻。
這完全沒有道理。
縱然是四祖這樣通讀典籍的人物,自負學識不俗,但依然沒有從任何一部典籍當中,看到過類似的記載。
“可惜這家夥瘋了,掌教又不是真正的煉神境,無法生擒,沒法抓回去鑽研……”
四祖歎息了聲,暗道:“這個冥王宗的家夥,是老夫生前死後,都不曾見過的‘異種’!”
他這樣想着,忽然察覺有異。
旋即便見五獄迷魂鏡之上,爆發光芒,直沖天際!
陸萬正在應對拘魂殿主。
三代祖師則全神貫注,将感知放在周邊,在關鍵時刻,替陸萬加以指引。
如此,能在保證自身安全的同時,以最節省神花的方式,來耗死這麽一尊失了神智的鑄鼎大成人物。
自修行以來,陸萬對敵不過寥寥數次而已。
且每一次,都借用神花,摧枯拉朽,斬滅敵手。
真正面對大敵,還缺乏經驗。
今日一戰,足以讓陸萬的鬥法經驗,得到巨大提升。
但就在此時,四祖發出的光芒,還是讓三祖察覺到了。
“書呆子在示警!”
三祖出聲說道:“他感應到了異常氣機!”
她先讓陸萬,遠離拘魂殿主,确保安全,才将感知範圍擴大。
掃了一遍,才聽三祖繼續說道:“在嘯月湖之上,有一個鑄鼎大成修爲的家夥,正朝這裏趕來!”
“又是一個鑄鼎大成?”
陸萬微微一驚,心中愈發凝重。
“應該是紫陽域當代的域尊,他手裏有官印,壓制着曲江縣的大勢。”
三祖出聲說道:“伱手裏的曲江縣官印,被他削弱了……”
陸萬聞言,心中恍然,難怪這山河大勢的鎮壓,效用比之于先前,薄弱到了極緻。
他還以爲是虛花的效用耗盡。
甚至覺得自己憑借虛花來勉強動用官印,使用方式出了錯誤。
原來是背後還有一尊鑄鼎,在嘯月湖上,借着更高一級的官印,來壓制曲江縣印。
“又一尊強敵藏于後方……”
陸萬心中念頭急轉,開口說道:“祖師,不能熬死這冥王宗的鑄鼎了!柳策與此人,多半互相勾結……”
他低沉着道:“在柳策來援之前,得要悍然出擊,斬殺此人,才能讓這位柳策域尊,心生忌憚!”
“掌教所言極是,你審時度勢,頗有分寸!”
三祖毫不掩飾贊賞之意,說道:“那就動手罷!我殘存魂力不多,但能加以遮掩,不被對方感知詳細争鬥的過程……”
她這樣說來,又叮囑道:“記得,留一朵實花,以防不測……殺敵不重要,保命才重要!”
“明白!”
原本以爲,長久糾纏,耗盡拘魂殿主的法力,便可節省實花。
但以如今的局面,容不得再有節省了。
須以雷霆之勢,悍然取勝!
“我這一步,在其身前十丈!”
陸萬頓時放開手腳,傾力而爲。
這一次,三祖也沒有給出建議與指點。
經過先前的糾纏,她認爲陸萬應該也掌握了争鬥的經驗。
作爲玄天觀當代掌教,諸位祖師隻會給予建議,但絕不會幹涉他真正的決心。
這是屬于陸萬的一戰!
若真是不敵,她自會相助。
但此戰才起,她心中略帶期盼之意。
初次面臨大戰的玄天觀第六代掌教,具備淩雲之志,鑄就仙品道台!
那麽他是否也具備一人一劍,捅穿這個時代的才情?
——
十丈之内。
鑄鼎之威,悍然而至!
拘魂殿主,已至身前!
“我身上甲胄,堅不可摧!”
陸萬摘取實花,聲音落下。
伏虎金剛甲,将他身形再次覆蓋。
他看向前方,接連摘取四朵實花,驟然開口。
“你法力暴亂不暢!”
“你肉身無比沉重!”
“你神智全然消散!”
“你法袍脫散落地!”
“……”
聲音落下,拘魂殿主仿佛陷入泥沼,沉凝不動,身上衣袍散落。
但他暴亂的法力,依然往前席卷而來。
但陸萬身着伏虎金剛甲,迎着法力亂潮,往前刺出一劍!
“我這一劍,鋒銳無匹!”
通幽之間,刺穿法力屏障。
沒有法袍遮掩,刺穿其身!
鑄鼎大成,仍無法抵禦陸萬的一劍!
趁着實花的效用依然還在,仍能困鎖對方,當即便見陸萬眼中閃過厲色!
一劍劃落!
斜肩帶背,将這尊鑄鼎大成,一斬兩段!
鮮血内髒,灑落一地。
這一劍,從左肩之下,心脈之處,狠厲刺入,自右腹之下,斬了出來。
拘魂殿主身軀,砸落在地,斷成兩截。
“成了!”
陸萬渾身真氣盡消。
但他卻有了一種難以言語的愉悅之感。
以道基初境,斬鑄鼎大成!
盡管對方接連受了兩記誅魂劍,幾乎魂魄消盡,已是強弩之末。
盡管對方神智全失,隻憑本能,蠻力揮灑,連道術都施展不出來。
但不可否認,這是一尊鑄鼎大成的人物!
他喘息不定,摘取虛花,言出法随:“神完氣足!”
刹那之間,他恢複鼎盛之時。
而時至此刻,雷霆樹影之上,虛花僅存十二朵。
至于實花,僅剩一朵!
最初的一朵,放在了四祖的身上,讓他再施展一次誅魂劍。
後面一朵,是初戰之時,盡顯“通幽”之威,傷及拘魂殿主。
而剛才這迎面一戰,他一朵實花加強了伏虎金剛甲。
又有四朵實花,壓在了拘魂殿主身上,分别是亂其法力、壓其肉身、消其魂靈、落其法袍!
最後一朵實花,便是再現通幽一劍!
此戰前後,共用八朵實花,超過八十餘虛花,而今終于得以功成!
但下一刻,陸萬便怔住了!
因爲前方血光驟起!
隻見拘魂殿主的上半截殘軀,倏忽被血光籠罩,朝着南方投去。
“這都不死?”
陸萬面色大變,倏忽咬牙。
最後一朵保命的實花,本來準備留用!
因爲柳策域尊,正在趕來的路上,須得留下一份底氣。
但此戰已至這般地步,對方若還不死,豈能甘心?
他摘取實花,伸手一指,喝道:“你應身死魂滅!”
這一指,驟然而發!
雷霆天降!
正是陸萬鑄就仙品道台之後的神通!
轟隆!
雷霆落在了拘魂殿主的上半截身軀之上!
當即那截軀體,化作焦炭,從空中墜落下來!
“……”
陸萬終于仰面躺倒,喘息不定。
他之所以,一直不敢輕易動用雷霆神通。
便是因爲,通幽一劍,全力而發,會将他的真氣,抽得七七八八。
他隻有一劍之力,但仍然能存有餘力。
如此,能避免當場力竭,來不及取用神花,就被敵方斬殺!
但是雷霆神通,以他的修爲,還是過于勉強!
一道天雷神通,可抽空他的精氣神,爲之力竭!
所以他躺在了地上,仰面望天。
看着藍天白雲,他的眼神,有些恍惚。
“祖師,我殺死了一尊鑄鼎大成人物。”
“糾正你一點。”三祖的聲音響起,緩緩說道:“這是一尊比煉神境還難殺的鑄鼎!”
“總算是死了!”
陸萬低聲道:“那位柳策域尊,來了嗎?”
三祖應道:“他應是停下了。”
——
戰場之外。
嘯月湖邊緣。
一道身影,在空中停頓。
此人貌若中年,衣着樸素。
但他手中,持着紫陽域的官印。
“拘魂殿主,徹底隕落了?”
柳策眉宇微皺,他也是鑄鼎大成修爲。
未有修成陰神,過于遙遠的地方,感知并不清晰。
原本借着官印,他能察覺到在那個方向,爆發了一場劇烈的大戰。
但不知爲何,卻仿佛籠罩了一層迷霧,依然看不真切。
直到現在,大戰停歇了。
冥王宗的拘魂殿主,氣機徹底消去。
他沉默了半晌,目光看向開陽山,眼神凝滞了一瞬間,又收了回來。
他沒有動作,隻是停在了這裏,看着手裏的官印,怔怔出神。
——
與此同時。
陸萬腦海之中,白光綻放,花瓣盛開。
這其中有觀花樓事件的餘聲轉化。
更多的是,此刻來自于柳策域尊的震驚。
但陸萬隻是深吸了口氣。
一道傾力而爲的雷霆神通,耗盡了真氣,等休息片刻,回緩一些,才見他有了力氣,立即摘花開言。
“神完氣足!”
他恢複過來,才握緊斷塵劍,謹慎地朝着拘魂殿主的上半截屍身走去。
盡管已經被雷霆神通打成了焦炭,然而經過這多次的變故,此刻也不敢大意。
這位冥王宗的鑄鼎大成人物,幾乎具備了不死之身的潛質。
就連煉神境的大修行者,陰神被接連斬過兩次,肉身被一斬兩截,恐怕都已隕落了。
“是冥王宗的秘傳功法嗎?”陸萬不由問道。
“冥王宗的鑄鼎,若是這般難殺,當年也不至于被大乾王朝攻滅了。”
三祖這般說來,不由得驚疑道:“這什麽玩意兒?”
陸萬往前一看,不由怔住。
在上半截焦炭般的屍身當中,胸膛之處……有一個拳頭大小的“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