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法可以算是一座大陣,萬分精妙,頗爲不俗,有迷蹤、惑神、困禁、幻像、壓制、殺戮等等妙用。
放在大乾王朝境内,都算是中上等的行列。
但四祖衍法道君的評價則是:花裏胡哨,繁瑣雜亂,不堪一擊!
“陣法本身品階不俗,但此人畫蛇添足,将陣法布置得過于巧妙!”
“在這世上,但凡過于精巧的物事,往往就會出現過多的破綻!”
四祖幽幽說道:“一環扣一環的陣法,環太多了……隻敲掉一個零碎的部件,它便運轉不暢,若是拔它三五個釘子,也就容易散了架。”
真正的高妙陣法,當是渾然一體,合乎天地,契合玄機。
而眼前的陣法,在四祖眼中看來,華而不實。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布陣者,至多道基境界!
盡管陸萬腦海之中,僅剩下一朵實花,但鑄鼎以下,皆可殺!
“此處作爲豐禾縣與曲江縣的交界地,鑄鼎境界出手,聲勢不小,容易驚動煉神。”
“外界都以爲,開陽山上,有煉神境坐鎮,因此,絕不可能出現鑄鼎境界,拼着性命之險,來此截殺你一個煉氣小輩!”
“老夫的神魂,也未察覺鑄鼎以上威勢,此處布陣者至多道基境,坐鎮其中者,應該就是此人!”
“所以咱爺倆,何須謹慎顧忌?闖入陣中,就給他一路亂殺!”
在玄天觀的記載當中,溫文爾雅,仁善守禮,以德服人的四祖衍法道君,冷笑着喝道:“小六,上去砍他!”
“……”
陸萬沉默了一下,說道:“既然對方知我身份,礙于玄天觀威名,就隻能暗中行事,那麽裏邊的人,必然不多……單殺一尊道基,實在沒什麽成就感!”
“你是嫌人少,以煉氣殺道基的風采,無人欣賞,沒能開出更多神花?”四祖頓時反應過來。
“是啊,我若摘花殺人,展露風采,卻得不回更多的神花,四舍五入,不是虧大發了嘛?”陸萬有些遲疑。
“話是有道理的,但你是不是忘了,伱自己也才不過區區煉氣境!”
四祖語氣頗是複雜,說道:“如今是道基境的修行者,大費周章,耗費上百陣器,來布陣殺你……你還覺得,殺人家不合算?”
“您老人家教導過,這神花是用來保命、修煉、殺敵、立威的……”
陸萬思考了一番,想了想,低語道:“不過也是,不可能每一場戰鬥,都有更大的回報!有時候殺敵,也隻是需要殺敵,無關其他!”
他這樣想來,深吸口氣,吩咐白猿看守馬車,而自己提着斷塵劍,往前走去。
一人一劍,闖道基大陣!
這陣法,本身便是要将陸萬陷于其中!
所以,入陣,有腳就行。
一腳踏過,便入得陣中。
迷霧茫茫,壓力甚重,頗感凝滞,到處充滿了危險之感。
換成尋常修行者,哪怕道基境,此刻入得陣法,也會立即迷失方向。
但陸萬魂魄,非同尋常,萬般凝練,幾乎不受影響。
再者說,識海之中,四祖神魂猶在,感知之強,可以輕易穿過任何陣法的桎梏!
“就在前方!”
陸萬持劍而行,大步而去。
他運使的步法,其實出自于天玄造化劍術的劍招技法……屬于近身搏殺,爲劍術所造的身法。
“你這身法還是短闆,等你入了道基,可以真氣外放,老夫傳你一門禦罡星鬥步!”
“這是咱們玄天觀的秘傳之術?弟子記得,這門身法,過往也是真傳弟子,才能被授予!”
“此術品階不低,初卷爲身法,但修至最後一卷,身法大成後,便凝成遁光,可騰雲駕霧,遨遊星鬥,對煉神境來說,都有極大用處!”
“弟子見過這門遁光的風采,當時掌教真人,就是使出這一門本領,把自己送到了虎口……”
“……”
四祖沉默不語,但在識海之中,他揪着胡須,看向邊上第五個“光點”。
他看似沉默,心中已然破口大罵:“逆徒!廢柴!壞我道術的名聲!老夫辛辛苦苦創造此法,生前名傳八方,号稱一展登雲天,落在你手裏,成了一展入虎口!”
而陸萬并不知曉四祖心中的委屈,持劍一路上前。
所謂迷蹤、惑神、困禁、幻像、壓制、殺戮等等陣法作用,無人催動,危險降至最低!
就在陸萬闖到陣法中間地帶之時,才略有恍然,低聲道:“這是座空陣……沒有坐鎮其中催動陣法的人!”
他神情萬般複雜,最終還是吐出了口氣。
陸大掌教入陣之前,先是做好了諸般心理準備,戰勝了重重心理負擔,準備摘花殺人,結果陣中無人!
這種情況下,就好比說前面有個素未謀面的女子,要嫁給自己,但自己猶豫了半天,才終于下定決心,願意成親,如今已經做好準備,欲入洞房……然後褲子都脫了,結果素未謀面的新娘子跑了!
他看着手中劍,又看了看周邊的迷霧,悶聲道:“拔劍四顧心茫然……那家夥千辛萬苦布個陣法,莫非就是爲了給我送這上百個布陣的基礎法器?”
“這麽說來,倒也不無道理。”
四祖也沒想通這其中的關鍵,不由得遲疑道:“如今我玄天觀,名聲鼎盛,必然有些人,想要巴結,但又尋不到機會!可能是借這個方式,先送咱們上百個布陣的基礎法器,補個善緣,将來登門,假裝‘無意間’提起,便也算個人情?”
“師祖不是說,完全不通人情世故,不善權謀嗎?弟子瞧您老人家這番推斷……”陸萬贊賞道:“必然是八九不離十的!”
四祖聞言,沉默了下,然後給出了結論:“大抵是過往,師祖我将精力,都放在閱讀典籍,鑽研法門這方面上,從而忽略了自己在人情世故,權謀道理方面的才華與天賦。”
陸萬深表贊同,正色道:“四祖若不是将滿腔精力都放在正事上,多鑽研一下人情世故及權謀,大約也是如同三祖定業道君那樣的宗門大興之主!”
四祖雖然認可這個說法,但也覺得理應謙遜一些,于是說道:“确實有這個可能。”
他老人家用了“可能”兩個字,盡顯謙遜的态度。
而陸萬打量了下陣法,心中則暗道:“但這陣法裏,蘊藏殺戮之勢,不像是來送禮的。”
如此想來,他對于四祖的自我評價,又有了些許動搖,暗道:“也許沒有這個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