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裏的朱筆一聽,姜遠晗平靜的應了聲,然後繼續批奏折。
隻是沒一會兒,他就放下了手裏的朱筆,擡頭問着衛林:“你覺得攝政王妃能給裴奕什麽?”
“臣……不知。”衛林心裏越發凝重,可是又覺得奇怪,怎麽好像皇上知道裴奕不回來一樣。
擡頭看了看殿門外,姜遠晗隐約覺得宮裏冷清很多,忽然問道:“太子可攝政王府可還好?”
衛林心裏一動,提議道:“要不請王妃把人接回來?”
“不必了。”姜遠晗揮手讓他退下,太子的事,怕是不簡單。
臨近年關,京城終究還是熱鬧了起來。
街上的行人也越拉越多,雖說攝政王出了事,但大部分人并不關心。
隻要不打仗,能吃飽穿暖有錢掙,一切都好。
換了尋常百姓的衣裳,頭戴幂蓠,手裏拿着一串年貨,走在街上一點都不顯眼。
“姑娘,要梅花嗎?”忽然間,有個小女孩扯住了她的衣袖。
溫清竹轉頭看去,隔着幂蓠的輕紗,看見小姑娘朝着她遞來一枝綠梅。
這種梅花少見,含苞待放的花苞上還帶着露珠。
伸手接過後,溫清竹問着小姑娘:“這是哪裏采的?”
“長樂湖邊就有,姑娘要是喜歡,我可以帶姑娘過去。”小女孩臉蛋紅紅的,伸手朝着後面指過去。
溫清竹想到那封信,然後點點頭:“我喜歡,帶我過去吧。”
來到湖邊,行人肉眼可見的多起來。
小女孩步子又穩又快,穿梭在行人見,溫清竹全神貫注的跟上,很快來到一座雅閣面前。
“就是這裏。”小女孩指了指裏面。
溫清竹拿了碎銀子出來遞給她:“多謝。”
沒有任何問話,她轉頭就進去了。
樓下的小女孩還有些忡怔,忽然擡頭,看見二樓的窗戶邊出現了張俊雅的臉,沖着她點點頭,小女孩這才把銀子收下,轉身就沒入人群中。
走上樓梯,溫清竹一眼看見窗邊的人,以及他身旁的一株綠梅樹。
“公子好雅興,逃難還能弄到這種風雅之物。”溫清竹走到綠梅面前,看着上面的折痕,愈發覺得裴奕與衆不同。
“花點錢就能得到的可不算珍貴。”裴奕望着她的側臉,意有所指的道。
溫清竹睨了他一眼,轉身到他對面坐下,端起面前不冷不熱的茶問道:“你爲什麽不進宮去?”
進宮??裴奕深深的望着她:“你有的,宮裏可沒有。”
看來裴奕真是越來越急迫了,溫清竹走了一路,一口氣把茶水喝完,然後認真的對他道:“我有的,現在也給不了你。”
兩個人就這麽四目相對,交鋒片刻,又心有靈犀的笑了。
裴奕提起茶壺給她斟茶:“看來一切都在王妃的計算中,那就不必我插手了。”
結果他的茶,溫清竹淡漠的道:“其實我更喜歡你答應皇上。”
兩人再次相視一笑,裴奕也不多問,繼續喝茶,溫清竹倒是沒了雅興,心思有些重,望着長樂湖的來去的畫舫。
大約半個時辰後,有個夫子模樣的人在留下問路,很快小厮就領着她上了樓。
走上樓梯來,出現在眼前的人,擡手撕下面具,上前對溫清竹行禮:“王妃,姜遠成已經下山來了。”
“那就是說明他要行動了?”溫清竹其實等得有些不耐煩,這麽久了,姜遠成磨磨唧唧的,皇上那邊都要動手了。
她臉上表現的不虞,被張轲盡收眼底,想了想解釋道:“姜遠成的心思一直都很重,或許到現在他都沒徹底相信我,皇上要利用他,想來他也想利用皇上做點什麽。”
溫清竹展顔一笑:“這個倒是,不過無論如何,不能讓姜遠成拖到年後,有些事情,張大人可以激烈點也沒關系。”
激烈點?現在攝政王不是在被盤查嗎?
張轲行事一直走的是王府的路子,這個時候激烈點?難道是——
眼睛一亮,張轲陡然明白過來,拱手退下。
走到雅閣外面時,他還是張轲的模樣,并沒有故意掩飾。
裴奕望着他身影遠去,别有意味的道:“我不過出門和王妃賞個花,這樣王妃都要利用在下嗎??”
“賞花?”溫清竹眉眼一彎,幹脆打開天窗說亮話,“據我所知,範榮和範宇的事情,你也插手其中呢?爲了留下苗苗,哪怕給自己制造情敵也在所不惜?”
被戳破真相,裴奕還是一副淡然的模樣:“苗苗不喜歡他。”
看他如此笃定,溫清竹不僅搖頭:“你不懂的,感情從來都不是一層不變的,今早範夫人親自來王府求見,我讓苗苗去看範宇了。”
裴奕瞬間擰起眉頭,但很快舒展,說了一句:“範宇是個好人。”
“要是苗苗真的嫁給範宇,好人隻怕也會變成死人。”說完,溫清竹有無情諷刺,“說違心的話,可不像是你裴奕的作風。”
這次裴奕沒在接話,算是默認了溫清竹的意思。
他的确違心了。
溫清竹站了起來,邊往外走邊說:“範家的事情到此爲止,以後你要是真的插手,那就是我的敵人。”
至于敵人,要麽除掉,要麽拔掉牙齒。
對于裴奕這種人來說,自然是除掉最好。
回到街上,溫清竹直接去了大理寺。
拿出蘇家的腰牌,守門的衙役驚疑不定的望着她:“姑娘是蘇家的什麽人??”
“蘇活的故人。”溫清竹冷淡的回了句。
見面前的人居然遲遲不肯放人進去,心裏愈發的煩躁,蘇活教出來的人真是可惡。
守門衙役還是沒動,盯着溫清竹窈窕的身材,結結巴巴的問了句:“咱們蘇大人有姑娘這樣的故人嗎??”
“難道非要我說舊情人你們才肯放人?”溫清竹不是不能闖進去,但一想到蘇活竟然把周怡送走,又故意讓她以爲周怡在家,她心裏就生出些怒氣來。
衙役一聽,連忙踹了身邊人一腳:“還不趕快去禀報大人!”
正在審訊的蘇活忽然聽見外面的敲門聲,皺眉對身邊屬下道:“我不是說過,沒事不得打擾嗎?”
屬下連忙解釋:“下官這就出去看看。”
牢門一開一合,屬下折轉進來,臉色古怪的道:“大人,門口來了位姑娘,說是大人的舊情人。”
蘇活眉頭一皺,屬下趕緊解釋道:“那姑娘拿着蘇家的腰牌,這不是隻有夫人才有的嗎?”
桌子對面的人忽然起身,蘇活迅速站起來,伸手攔住他:“你不能出去?”
“你攔不住我。”傅烈面色平靜,但心裏已經有些醋意,斜睨着蘇活道,“畢竟蘇大人這樣潔身自好的人,居然有舊情人,本王實在好奇。”
蘇活一愣,這是吃醋?
不等他回話,傅烈直接推開蘇活的手,門内門外,竟無人敢出手攔他。
“走!”蘇活沉靜的臉有了一絲皲裂,他以前怎麽不知道溫清竹是這樣的人?
等候在門口的溫清竹,正在和攔住她的人說着蘇活以前的事情,驚得衙役目瞪口呆,他身後其餘的衙役個個都豎起了耳朵聽。
“……想當初,在我家的時候,我不小心碰到了蘇大人的手,蘇大人還會臉紅呢。”溫清竹有些感慨,當初的她,真的很欣賞蘇活。
衙役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他聽到了什麽,碰到手,臉紅?
他們那個冷淡如谪仙的蘇大人也會臉紅?
忽然間衙役看着溫清竹幂蓠的視線,格外的火熱,能讓蘇大人心動的人,會是怎樣的美人?
很快他就知道了,的确是大美人。
身後傳來傅烈的聲音道:“你來了。”
這聲音驚得衙役衆人齊齊回頭,發現是傅烈來了,都驚得想要上前阻攔,但又接着看見蘇活冷臉跟在後面,又迅速按住了手。
可火熱的八卦之魂瞬間燃燒起來,看向蘇活的目光分外的微妙。
“我來了,有些事情想和蘇活聊聊。”溫清竹對傅烈說了句,然後就往蘇活那邊走。
吃瓜守門衙役頓時又是一驚,難道這女子還和攝政王有糾葛?
這熟悉的語氣!
“蘇活,好久不見。”溫清竹盡量讓自己冷靜,但那語氣裏的埋怨還是很明顯。
“我和你沒什麽好說的。”蘇活不明所以,看了眼左右,衙役們頓時低頭颔首,但耳朵不禁動了動。
溫清竹伸手按住蘇活的肩膀,露出一個笑容來:“我和你談談令夫人的事情,你這麽對我,可有點薄情啊!”
衙役們的表情再也繃不住,拼命的底下腦袋,蘇大人難道還是負心漢?
蘇活一把推開溫清竹的手,皺眉看了眼溫清竹身後的傅烈:“我可以解釋。”
溫清竹嗤笑一聲,跟着蘇活進去。
走了沒幾步,她忽然感覺身後的傅烈情緒有些不對。
忽然轉頭問傅烈:“蘇活對你做了什麽嗎?”
走前忽然中箭的蘇活額角一跳,冷冷的說了句:“他是攝政王,我能對做什麽!”
這夫妻實在太過分!
傅烈往前走了一步,輕聲道:“沒事,先進去再說。”
到了屋裏,蘇活屏退所有人,溫清竹這才拿下幂蓠坐下來。
傅烈忽然問了一句:“府裏有人給你送了綠梅?”
“嗯,是裴奕送的。”溫清竹點頭,反正裴奕想要什麽,傅烈也已經知道。
站在她身後的傅烈氣息陡然一凝,一直不變的臉色忽然露出一絲殺意。
蘇活若有所思,綠梅這東西難得,是表達愛慕之意的花,象征矢志不渝的愛。
正常不會給溫清竹送着花吧?
“蘇大人盯着傅烈幹什麽?”溫清竹好奇的回頭,隻見傅烈已經坐下,面色無瀾。
蘇活心裏不禁懷疑,難道裴奕對溫清竹動心了?
詭異的氣氛這麽蔓延出來,溫清竹一頭霧水,傅烈有些奇怪,蘇活更是奇怪。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蘇大人,你把周姐姐送到了周家對吧?”溫清竹嚴肅起來。
蘇活見傅烈盯着手邊的茶杯,明顯在思考什麽,但還是收回視線回了溫清竹的話:“嗯,皇上派人試探阿怡,我不得不防。”
溫清竹歎了一氣:“你這就錯了,皇上怕是會認爲你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