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如此,衛林還是不明白:“現在的範大人對攝政萬沒有多少威脅,他的權力也基本被架空,能做些什麽呢?”
姜遠晗翻開夜乾送來的密信,嘴角的笑意加深:“當然能做很多事情,他是老臣,還是父皇信任的老臣,能做的事情,比所有人以爲的都要多。”
還有一句話他沒說出來,那就是範榮真的很會生兒子,長子厲害,次子也厲害。
隻可惜注定要成爲這次的犧牲品。
……
“範宇被人替換了!”溫清竹轉頭準備出去,不想主院外,裴奕已經在等她。
溫清竹立刻停下來,冷然的望着裴奕給自己行禮。
他擡起頭勸道:“參見王妃,這次的事情,攝政王能自己解決,王妃還是在家好好帶郡主才是。”
“是傅烈讓你來的,還是皇上讓你來的?”溫清竹見裴奕親自來阻攔自己,心裏反而放松了一些。
回到了正屋坐下,裴奕和她說着範宇的情況:“這次範宇受傷,苗苗一直細心照顧,命還是能保住的。”
面前的綠陶拎了熱茶進來,給二人倒上,便去了隔壁房間。
溫清竹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姜遠成的事情還沒解決,皇上就這麽迫不及待的出手,看來還是打算借用姜遠成對付傅烈。
想法很好,隻是這次的姜遠成還真的翻不起任何浪花。
若非有她在背後相助,姜遠成此刻怕是站都站不起來。
淩雲山深處,漆黑的山洞口,有個黑色人影慢慢從裏面走出來。
和正常的人走路的姿态不太一樣,有種被人提線操控的感覺,一頓一頓的。
這人正是姜遠成,披着黑鬥篷,太久不見陽光,臉上如死人一般慘白中透着青色。
“公子,張大人那邊已經準備好,問公子這邊什麽時候行動?”有人看了一眼,連忙低頭問話。
冬日的山裏很冷,姜遠成伸出枯瘦的手,讓冷風從指尖劃過,淡然的道:“不急,他這邊是準備好了,有些人還沒準備好。”
收回手來,姜遠成眸色愈發的深沉,現在竟然連知覺都沒有了嗎?
看來這還真的是他最後的機會。
親手殺了溫清竹的機會。
遠眺前方,樹叢掩映之間,有個靈活的身影正在迅速靠近。
片刻後身影就單膝跪在姜遠成的面前,恭敬的回禀道:“昭武帝那邊已經回了消息,說是魚兒已經上鈎,公子随時可以動手。”
視線落在來人的身上,姜遠成冰冷的唇一彎,忽然問了一句不相幹的話:“你跟了我多少年?”
俯首跪着的人背脊一僵,心裏湧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但隻能硬着頭皮回答:“今年是第十年了。”
聽到這個數字,姜遠成有些恍然,喃喃道:“那都是好些年前了,那時候太子還在,母妃不得寵,能給我的人不多,所以你是我收下的人??”
最後一句問話,明明溫和得不行,可在禀報之人聽來,隻覺得頭頂上懸着一把刀。
他隻感覺嗓子有些幹,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低聲道:“是,是的。”
姜遠成的眼睛眯成一條縫,聲音逐漸變得陰沉起來:“我怎麽不記得呢?”
話音未落,這人渾身的肌肉迅速繃緊,腳步用力一蹬,剛剛躍起,脖子上就有一道寒光閃過。
疼痛感都沒來得及傳遞,眼前已經是鮮血飛濺。
伴随着身體倒在地上,飛濺的血落在了姜遠成的鞋尖上。
“收拾幹淨放一邊,等會張轲過來,讓他看看,這是誰的人?”姜遠成說完,就轉身進了山洞。
他還需要休養,至少不能一點知覺都沒有,張轲送過來的藥,已經吃了三分之二,再将剩下的吃完,他的身體能達到無限接近正常人的狀态。
日頭從東邊落到了西邊,張轲拄着拐杖,蹒跚着終于來到了山洞前。
要不是他常年在外,對地理很是熟悉,就眼前這熟悉的洞口,一模一樣的人手配置,他還以爲姜遠成根本沒換地方呢。
停在洞口,張轲一眼看到了旁邊躺着的屍體,看護屍體的人馬上走上前來解釋:“張大人,公子讓您調查一下這個人的身份。”
張轲點頭,走到屍體面前蹲下,探出兩指摸了摸死者脖子上的緻命傷。
一刀斃命!
還是從上往下的角度。
看來是姜遠成親自動的手,王妃的藥竟然這般厲害。
眼前死掉的人,張轲根本不需要調查,直接對看護的人說道:“這是左侍郎的人。”
說完就轉頭進去了山洞。
“參見公子。”張轲神情恭敬,但動作卻是越随意。
姜遠成盤腿坐在墊子上,擺了茶,毫不在意的擡手邀請:“張大人坐下來談吧。”
張轲沒有拒絕,跪坐下來,拿了茶喝了一口,然後放下道:“攝政王目前已經在審問範榮,要不多久,他就會死在牢裏,留下攝政王屈打成招的證據。”
“原來是想走這一步棋。”姜遠成臉上的笑意加深,“咱們這個皇帝還真是不容小觑。”
不說别的,範榮再不濟也是十幾年的老臣,朝堂内外關系錯綜複雜,連範榮這種高官都任人宰割,下面的人隻會更加惶恐。
栽贓陷害果然真是千年不變的好手段!
傍晚時分,範榮死在了審訊室的消息迅速傳了開來。
消息送到王府時,溫清竹正在寫信,聽完了楊九的話,手裏的筆就停了下來。
她擡頭看着窗外,暮色籠罩的庭院裏,萬物凋敝,唯獨一枝梅樹在寒風中盛開。
“原來是範榮死了啊,那這時候大理寺和刑部的人,應該也找到了範榮留下的東西。”溫清竹提筆繼續寫信。
楊九眉頭緊鎖問道:“範榮一死,主子就讓我回來禀告王妃,大理寺和刑部怎麽會——”
話還沒說完, 隐娘就出現在門口,很是焦急的道:“王妃,蘇活把攝政王帶回大理寺審問了,範榮的案子移交給了刑部,皇上這是打算動手了??”
“嗯,這個手段還挺高明的,這盆污水段時間内怕是很那洗清。”溫清竹頭也不擡,落筆的速度越來越快。
隐娘一聽,頓時急得轉頭就走:“我去找楊大人。”
最後一個字寫完收筆,溫清竹擡頭将信箋折起來,遞過去道:“把這個帶給堂叔,他知道會怎麽辦的。”
“好。”隐娘轉頭回來把信箋拿上。
等她一走,溫清竹就對楊九道:“你去準備一下,我也該去看看蘇夫人。”
路上的車輛很少,可禁軍卻多了起來。
王府的馬車一停下,綠陶還沒掀開簾子,就聽見衛雨的聲音:“楊九大人還是送王妃回去吧。”
綠陶神色一沉,正要回話,溫清竹伸手按住她,示意她先下車。
車簾掀開,綠陶扶着她下來,這才看清楚周圍竟然是裏三層外三層的禁軍。
“衛統領未免也太高看我了。”溫清竹收回視線,看向衛雨,情緒并沒什麽變化。
衛雨算是熟悉溫清竹的人,眼前的攝政王妃的确一點都不着急,而且心态也很好。
他下意識的看了眼大理寺官署的方向,這才回頭對溫清竹行禮:“現在這個時候,王妃不該來的。”
“我和周妹妹關系一向很好,她的月份也大了,我過來看看有什麽不妥嗎?”溫清竹往前走了一步,衛雨下意識的後退。
可衛雨帶來的禁軍卻紋絲不動。
氣氛在這一刻瞬間凝固,今天明明已經不算冷,但好多人覺得,今天的寒意都透到了骨子裏。
正在雙方僵持的時候,身後傳來馬蹄聲。
有熟悉的聲音傳來:“表姐!”
溫清竹轉頭看去,發現是薛苗苗帶着範宇來了。
他坐在薛苗苗身後,雙手環着薛苗苗的腰,然後被繩子綁住,腦袋靠在薛苗苗的肩膀上,這才穩住了身體。
“讓開!”薛苗苗見禁軍不肯讓路,頓時揚起鞭子一揮。
哪知道有禁軍準備拔刀,衛雨眼見不妙,腳尖一點,縱身躍過去,落在那個要動手的隊長面前,一把按住他的手吩咐道:“讓路!!”
隊長見衛雨眼神冷冽,這才不甘心的讓路。
薛苗苗哼了一聲,騎着馬到了溫清竹面前,一個翻身穩穩落下,同時把範宇扶着。
她側頭對範宇道:“把你送來了。”
聽到這聲音,範宇才慢慢擡起頭來,臉色蒼白,呼吸也很急促。
溫清竹一看就知道他的内傷和外傷又被震開。
“不是攝政王,是姜遠成,是他的人,要陷害攝政王。”範宇竭力說完,頓時咳嗽起來,嘴角溢出血絲。
眼看着他越咳越激烈,薛苗苗擡手給他後背來了一掌,頓時讓範宇猛的噴出一大口鮮血。
綠陶面色一抖,趕緊拉着溫清竹躲開。
薛苗苗讪讪道:“不好意思,他這口血遲早是要出來的,早點出來的好。”
“沒事,你把送回去範家,把藥方交給範家的人,你自己就不必進去了。”溫清竹點頭,這種事情她自然知道。
這些解釋的話是說給外人聽的。
“嗯。”薛苗苗點頭,拎着範宇上了馬,又火速離開。
禁軍之中終于有人忍不住的問衛雨:“統領就這樣讓他們離開??”
衛雨冷眼看着開口的人:“那高隊長覺得,以什麽罪名把他們扣下呢?”
“當然是——”高隊長話脫口而出,結果猛地想到範宇可是範榮僅剩的兒子。
抓他肯定不行,抓那位薛姑娘,别說薛苗苗是攝政王妃的表妹,就算不是,那薛苗苗可是藥神谷谷主的孫女,一手醫術了得。
她剛才那一掌打下去,範宇的氣頓時順了,這是在救範宇。
沒有任何理由抓人。
饒是如此,高隊長心裏還是憋着一口氣:“難道就讓他們這樣來去自如嗎?”
“怎麽?高隊長覺得,我該抓,所以我表妹也該抓?”溫清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聲音也染了寒霜,冷得讓面前的高隊長身體一抖。
衛雨立刻俯首道歉:“王妃,這都是臣管教不當,請王妃恕罪!”
視線在他們之間遊移了好一會,溫清竹忽然笑了:“有些人看起來是你的屬下,但心在哪可就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