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烈沉默了好半天,溫清竹見她沒回話,擡頭看去,迎上他深邃的眸子,要說出口的話,愣是沒有冒出一個字來。
靜默了片刻,門外綠陶過來敲門,低聲道:“王妃,小郡主好像有點發燒,您要不要過去看看?”
“我先去看看滿滿。”溫清竹去了披風,轉頭去了隔壁屋。
掀了簾子進去,綠陶在身旁提着燈照亮。
紗帳内滿滿氣色一般,但睡得很好,也沒有什麽大礙。
轉頭又看了圓圓一眼,她睡得更香,長勢也比滿滿好上許多。
從裏屋出來,溫清竹坐在桌邊,擡手扶額,疲憊的閉上眼睛。
綠陶放下燈籠,過去溫清竹背後,替她輕輕捏着肩膀,舒緩壓力。
“王妃,今天金大人過來了,王管事把他攔住了,但後來他特意等在了側門那邊,攔住了我,他說,想見喜兒最後一面。”
“最後一面?”溫清竹睜開眼,神色清冷。
綠陶的手一頓,頂住壓力解釋道:“喜兒她要是還活着,定然不會看着金大人如此爲難。”
想起喜兒的事,溫清竹隻覺得心裏堵得慌,要是沒有把她送去學武的話,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
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有重來的機會,溫清竹按住了綠陶的手,吩咐道:“明天金元寶要是還在,你就讓他進來,喜兒的事情,也拖延了很久,也該有個了解。”
“嗯!”綠陶連忙點頭,扶着她起來。
不想溫清竹沒有要回去休息的打算,而是去了嬰兒房對面的床上。
綠陶有些擔心的看了看門外:“攝政王或許還在等您,這邊準備的也不周到,要不王妃還是回去休息吧?”
坐下掀了被子,溫清竹朝着裏面坐了坐:“你去和他說一聲,你能睡的地方,我怎麽就不能睡了,何況圓圓和滿滿還在這裏。”
話說到這,綠陶隻好轉身出去,來到了正屋這邊。
“攝政王,王妃說她今天在兩位郡主那邊休息,請您早點休息。”綠陶心裏有點後悔,早知道自己就不該插話。
傅烈沒有看綠陶,也沒多說,隻應了一聲,綠陶就關門退下。
早晨醒來時,屋子裏面很是安靜。
溫清竹坐起來,伸手掀開帳子,陽光從窗棂映照進來,讓她不禁眯了眯眼。
外面的人聽到了動靜,連忙走了進來,是阿伊莎。
“清竹,你醒啦。”阿伊莎很高興的走過來,一身紅衣羅裙,烏發之間插着一根紅寶石金簪,亮眼得簡直讓人挪不開眼。
溫清竹轉身起來,仔細的打量着她:“你這身是?”
阿伊莎很高興的轉了一個圈,雙手斂在背後,模樣嬌俏靈動,美豔逼人。
鴉色的睫毛如同一把小扇,輕靈的閉合睜開,水眸潋滟,紅唇微動道:“這是皇帝賞賜的,沈玉說很好看,我想着你也是女人,你說好看才好看,這才過來給你看看。”
“好看!!”溫清竹走上前去,望着眼前的阿伊莎,就好像看到了當年的雷爍。
她曾經也是這樣恣意随行,讓她羨慕不已。
很快綠陶帶着丫鬟過來,替她更衣洗漱。
阿伊莎站在她身後,不住的說着宮裏的事情。
“皇上比之前在匈奴遇到的時候好很多,他很大方,而且各方面都很厲害,用你們的話來說,應該就是琴棋書畫,君子六藝樣樣精通吧!”
聽着她的話,溫清竹隐隐感覺不大對:“皇上不是要上朝嗎?難道一直在陪你?”
“早朝很快結束了,他就直接過來跟我商議王兄交給我的事情,不過說了很久,具體的事情他沒定下裏,倒是詢問了不少關于白狼山的事情。”阿伊莎也隐約感覺很奇怪。
随即她又道:“但是皇上也說了,他去過白狼山,那種地方輕易損壞不了,所以很好奇是怎麽做到的,我也告訴了皇帝,白狼山本來就不是一座山,而是後天造出來的,自然能炸毀,白狼山裏面就有炸毀的裝置。”
“等等!”溫清竹扭頭過去,望着阿伊莎問,“白狼山本來就有自動炸毀的裝置??”
阿伊莎後知後覺,嘶了一聲,随即神色凝重道:“嗯,這個消息是……”
溫清竹站了起來:“是誰告訴你的?”
兩人對望一眼,阿伊莎吐出了兩個字:“裴奕。”
當天上午,溫清竹就和阿伊莎一起出麽,趕去了京外。
她們并沒有刻意隐瞞誰,消息很快傳到皇宮裏。
夜乾過來禀報時,姜遠晗正在和衛子嬰商議着匈奴的事情。
看見夜乾,衛子嬰立刻告退離開。
聽完禀報,姜遠晗擡眼望着門外,自言自語道:“裴奕果真是厲害,竟然能騙過攝政王妃。”
站在面前的夜乾可是親眼看着他的變化,心裏也終于禁不住起了疑惑。
那天皇上去攝政萬王府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來到了謝飛沉養病的院子,溫清竹進去就看見裴奕正在和薛光說着什麽。
“清竹?”薛光皺眉,這個時候溫清竹不該亂跑的。
“王妃。”裴奕看見跟過來的還有阿伊莎,十分淡定的擡了擡手,“進屋說吧。”
溫清竹上前和薛光打了招呼,這才冷着臉跟着裴奕進屋。
阿伊莎要跟上,被裴奕轉頭攔住:“大人,這件事情和你,和匈奴都沒有關系,我隻是借用了你的口,說了幾句話而已。”
“裴奕!!你這種人不會有人喜歡的!!”阿伊莎此時也明白過來,她是被裴奕利用了。
薛光正要上前問話,忽然聽見門外有動靜,很快池餘帶着人出現在門口。
“見過薛谷主,我是奉了攝政王的命令,前來保護王妃的,畢竟叛軍餘孽還在。”池餘很直接的說明了來意。
屋内,溫清竹坐都沒坐,直接轉身質問裴奕:“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裴奕倒是十分淡然的坐下,唇邊帶着笑意道:“我這麽做,也是爲了讓皇上的病快點好起來,畢竟我真的不想蹉跎下去,時間可是很寶貴的。”
這般理所當然的話,要不是裴奕說出來,溫清竹隻怕當場就要動手。
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壓下心裏的怒火,溫清竹也隻能坐下:“皇上的病急不來。”
“急不來但也不能一直這麽拖下去,莫非你和傅烈還沒說清楚?”裴奕一針見血的問了出來。
溫清竹輕笑出身,眼裏帶着寒意道:“如果傅烈知道我的打算,他第一個要除掉的人就是你,你可千萬不要以爲自己能避開他。”
“王妃說笑了,我怎麽會是攝政王的對手,他想要我死,可比皇上要我死更簡單。”裴奕并沒有否認她的話。
安靜了片刻,溫清竹忽然問:“那皇上到底想要幹什麽?他竟然沒有找到衛林,而是找上了你。”
裴奕摸了摸下巴,認真的道:“大概我心裏并沒有對權勢的欲望,但衛林是有的。而且我知道的可比衛林多很多,皇上随便一問就能問出來。”
“他要做什麽?”
“除掉你和攝政王。”
凝思時,外面忽然一聲令下:“護盾準備!保護王妃!”
溫清竹立刻起身走到門口,看見這個别院已經被大軍守住。
天空之外,有箭雨密密麻麻的飛來。
士兵手裏的護盾迅速拼接聚攏,将别院嚴嚴實實的保護起來,做成了一個龜殼一般的大型護盾。
溫清竹的眼前頓時一黑,沒有一絲光亮滲透進來。
随着叮叮叮的箭頭撞擊護盾的聲音,護盾迅速撤開,池餘的聲音再次響起來:“弓弩手準備!”
長槍爲箭,五人合力舉起的弓弩被拉開,萬弩齊發,周圍的不遠處很快傳來慘叫聲。
池餘再次下令:“騎兵出發!一個不留!”
很快大軍出去追擊一般,周圍也徹底沒有後顧之憂,池餘這才轉頭上前來請罪:“讓王妃受驚了。”
溫清竹擺了擺手,目光望着騎兵追去的方向道:“和你無關,本來就是我臨時起意出來的,倒是讓你麽措手不及了。”
池餘連忙解釋:“哪裏哪裏,臣等每時每刻都再待命,叛軍不除掉,那就始終是齊國的心頭大患。”
這時候裴奕出現在身邊,很是贊賞的望着池餘:“當初還真沒先到,文官出身的池大人居然也成爲手握重兵的主将。”
對于他的誇獎,池餘隻是笑笑,一個字都沒回。
從資曆和年齡上看,他都算是裴奕的長輩,可他一直都有自知之明,裴奕這種人,能在攝政王妃,匈奴,姜遠成,甚至皇帝之間遊走,還能不被懷疑,這等本事,他池餘這輩子拍馬追不上。
多說多錯,如今既然跟了攝政王妃,他就會好好跟到底。
池餘的這個反應,讓裴奕忍不住的多看了他兩眼,心裏真心贊了句:居然是個被人才!
不到一個時辰,外出追人的秦狩帶軍回來,禀報了那邊的情況。
“一共一百零八個叛軍,斬殺一百零一人,自殺七人,沒能留下活口。”
池餘站姿一旁,擡頭詢問溫清竹:“王妃,可打算要去追?”
走下台階,溫清竹望着陰暗的天色道:“不用,年前他肯定會動手的。”
畢竟姜遠成的身體可成不了那麽久,這時候張轲也會在哪吧。
淩雲山深處,姜遠成已經站不起來。
他聽完屬下的禀報,一把掀翻擺有湯藥的小幾。
乒鈴乓啷的幾聲後,伺候的人幾乎屏住了呼吸。
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收拾,同時心裏也在悲歎,公子這般狀況,幾次行動又以失敗告終,怕是改朝換代無望了。
“張轲呢?他怎麽還沒來!”姜遠成終于收斂脾氣,恢複了以前冷靜的模樣,開口問着面前的探子。
探子戰戰兢兢的回道:“山路難走,這幾天下了小雨,京城那邊匈奴使臣來了,張大人有些忙,所以來慢了些。”
“嗯,下去吧。”姜遠成靠在軟墊上,心裏很是悲怆。
這幾天他的身體越來越越不好,夜裏竟然還做了起了夢,還和溫清竹有關。
那些零散的畫面,那雙崇拜他,又神情的眸子,真是的溫清竹嗎?
姜遠成閉上眼睛時,耳邊就傳來細碎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