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沒人故意散布,是溫清竹換了衣裳,帶着這位少年走街串巷,被很多人看到,慢慢的擴散開來。
茶棚裏,溫清竹帶着少年坐下,讓老闆上了茶湯。
很快兩大碗翠綠清香的茶湯上上來,擺在他們面前。
少年頓時眸中一喜,連忙捧起碗來,端正的品嘗了一口。
舌尖的甘甜和酸澀迅速蔓延開來,這種熟悉的味道讓他身心放松。
小心放下茶碗,少年站起身來,珍重的行了一禮:“多謝王妃帶我來這裏。”
“不必客氣,坐吧。”溫清竹笑着招手,少年重新坐下。
帶着這個孩子已經快十天,她始終沒有問他的姓名。
少年也沒有主動說,兩個人很是默契的都沒有提及這件事情。
喝完了茶湯,溫清竹拿出銀子付賬,帶着少年再次沒入巷子。
宣政殿内。
姜遠晗聽完夜乾的禀報,微微擡起頭來:“姐姐還在帶着那個少年走街串巷?”
“是,這幾天王妃誰也沒見,隻有大皇子那邊染了風寒,綠陶過去說了聲,王妃回來看了一趟。”夜乾說完,看着皇上的神情越來越凝重。
思考良久,姜遠晗忽然問道:“淩雲山農舍那邊的案子可有進展?”
夜乾回道:“有,目前确認,是姜遠成的人下的手。”
“哦?他還敢回京?這話可是蘇活說的?”姐姐那邊的消息一早送回來,但姜遠晗想要知道爲什麽。
夜乾想了會道:“是蘇大人說的,他……他說他是從兩點來判斷的,第一個是反鎖門的辦法,用了三根木條,形成一個固定的形狀堵住門闆。哪怕是有内裏的人也打不開。”
“這般厲害?”姜遠晗有了點興趣。
回想起了蘇大人最後的話,夜乾猶疑了一下。
姜遠晗淡淡的開口:“有什麽不可說的??”
感覺到皇上不悅,夜乾立刻跪下:“陛下息怒,屬下是想起後來,蘇大人說這個線索還是王妃提供的。”
姐姐提供的?姜遠晗低頭看着面前的奏章,上面是傅烈送回來的密信。
他正在快馬加鞭的趕回來,手裏已經有證據,姜遠成準備在十二月初八動手。
合上密信,姜遠晗擡頭吩咐:“你接着說。”
語氣和聲音終于恢複正常,夜乾接着道:“後來檢驗死者的傷口,發現這種傷口并不是人能造成的。”
“行了,朕知道了,退下吧。”姜遠晗擺擺手,關于姜遠成逃過紫竹一箭的事情,他已經知曉。
傍晚時分,溫清竹帶着少年回到王府,命人做了前朝末期的菜式。
少年很是高興,連連道謝。
吃飽喝足後,少年忽然問道:“王妃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了吧?”
溫清竹靠在軟塌上,望着窗外的雪粒子,淡淡的道:“是啊,我已經知道了答案,多謝你了。”
“王妃不必客氣,那我這就告退。”少年躬身行禮,繼而告辭離去。
綠陶等少年一走,心裏很有些不懂:“王妃,這些天你們一直談論衣食住行,那少年雖然說外面和紀家的區别,但并沒有說姜遠成得到了什麽吧?”
溫清竹把變冷的暖爐遞給她:“去換個熱的來,我給解釋一下。”
拿了新的暖爐回來,綠陶推開屋子門,就看見謝飛沉抱着劍站在溫清竹面前。
饒是是熟人,她也吓了一跳。
實在是謝飛沉的眼神太過冷冽,綠陶擔憂不已的走進來,笑問:“謝公子怎麽來了?要坐坐嗎??”
她其實想說的是,要是沒事就趕緊走吧。
溫清竹扶着腰坐直起來,笑着替謝飛沉回話:“他是想要來聽答案的。”
說罷遠處的椅子道:“搬兩張椅子來,你們坐下來好好聽。”
椅子搬來,綠陶請謝飛沉坐下,他抿唇不語,仿佛沒聽到,隻盯着溫清竹不懂。
綠陶爲難的看着自家主子。
溫清竹笑道:“那就你坐吧。”
有客人在,綠陶哪敢坐,連連搖頭,溫清竹也沒勉強就解釋了這次的事情。
“我去紀家要人,當然是因爲姜遠成從紀家那邊,學到了紀家的處事辦法。”
“這次帶着少年閑逛,目的是爲了看看紀家和普通人的區别,了解紀家人的思路,我就知道姜遠成要幹什麽了。”
“當然知道他要幹什麽遠遠不夠,所以我還問了這些日子,紀家家裏被外人看過的書。”
“除了我,應該也就是姜遠成。”
說到這裏,溫清竹稍稍停頓了下,目光穿過兩人,看着玻璃窗外的飄雪,怅然道:“說出來你們可能真的不信,這個世界上,我比雲婉都要了解他。”
“我信。”謝飛沉冷不丁的開口。
溫清竹笑看着他,感激道:“真好,還是有人相信我的。”
不過謝飛沉并未就此離開,而是又問:“你見了裴奕,答應了他嗎? ”
屋内突然沉默,氣氛也凝重起來。
綠陶以前并不怕謝飛沉的,但自從那次在藥神谷之後,她感覺謝飛沉好像換了一個人。
自此心裏總是對他有種戒備。
“謝哥哥,你和我一樣,不該死的。”溫清竹忽然擡眸,說了句看起來不相幹的話。
謝飛沉卻轉過身去:“是啊,不該死的,可是裴奕偏偏不肯放過苗苗,不肯放過你。”
“我是自願的。”溫清竹擡手,讓綠陶把她扶起來。
望着他的背影,溫清竹忽然又道:“如果苗苗也是自願的呢?”
謝飛沉沒說話,走到門口,打開門,擡腳沒入風雪中。
雪越下越大,寒風裹挾着鵝毛雪花片,打着卷進屋子來。
綠陶跺跺腳,跑去要關門,卻被溫清竹制止:“暫時别關吧,我看看雪,很久沒看過了。”
“可是您會冷的。”綠陶擔憂的回頭。
當然會冷,可溫清竹多穿點就行,何況屋子裏面還有地龍。
她其實并不冷,也不擔心姜遠成的事情會出岔子。
隻是這心裏有些怅然,殺了姜遠成後呢?
清晨太陽升起,整個京城銀裝素裹,大人們掃雪,孩子們卻高興不已,在雪地裏打滾。
往日都是瑞雪兆豐年,但若是雪太大,比如雲州那次,還是有人擔憂的。
日子一晃到了十二月,溫清竹的肚子也越發的大齊來。
她現在已經用上了托腹帶,坐下休息時,總感覺肚子有些不正常的大。
仔細診脈,甚至還請了當歸過來看。
收了手,當歸沉吟道:“應該不是雙生。”
溫清竹垂目看着自己的肚子:“可是這也太大了,總感覺有些不對。”
“會不會是胎兒過大??”說完,當歸自嘲的笑笑,溫清竹就是最好的大夫,怎麽可能不知道如何控制飲食和運動。
轉頭看着外面的來往的下人,溫清竹忽然道:“皇上那邊也該接到了傅烈的消息吧??”
這話讓當歸心裏一跳,好半天才問道:“攝政王沒給你送消息嗎?”
溫清竹轉頭笑了笑:“送了,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最近喜兒說總感覺有人跟蹤她,讓我有些擔心,怕是姜遠成回來了。”
“應該不會吧。”當歸也認真起來,“要不我替王妃問問皇上?”
溫清竹擺擺手:“不用了,皇上要是真的想要告訴我,他早就開口了,不會等到現在的。”
等當歸告辭,喜兒再次跑進來。
她的神色有些慌張:“王妃,我感覺那些人可能盯着的人不是我,而是金夫人。”
溫清竹眉梢一挑:“他們成親了?我怎麽沒聽說?”
喜兒失落的低下頭,小聲道:“沒有,但是元寶請了金夫人的族親來,說是已經換了八字,因爲擔心孩子被歧視,打算生完孩子再補辦婚禮。”
“這些事都是金元寶瞞着金夫人做的吧?”溫清竹忽然開口。
喜兒猛然的擡起頭,忽然眼神黯淡,她幹嘛還要在王妃面前這樣說。
王妃這樣聰明的人,怎麽不知道其中的緣由。
看着喜兒的神色,溫清竹微微搖頭,擡眸看見門外的北鬥,他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口,給人一種很安穩的感覺。
喜兒要告退,溫清竹喊住她:“等等,既然金元寶那邊執意要娶别人,我不攔着,但你的終身大事我也該替你操辦一下。”
“我……我不急的。”喜兒的話說得根本毫無說服力。
溫清竹招手讓她過來坐下:“我也不是催你,再等一年吧,要是真沒合适的,我再給你指婚,這個月你就好好呆在家裏,那也不要去好嗎?”
多澤的話,終究還是讓她心裏有些害怕。
“好。”喜兒應了。
離開後,屋内陷入一陣寂靜。
直到隐娘進來禀告:“王妃,一切都準備好了。”
溫清竹這才站起來:“嗯,也可以開始了。”
昭武二年冬,攝政王妃上朝,請皇上把雲婉懸挂着城門口,以平沙州将士的冤屈。
殿内,一陣安靜。
姜遠晗也靜靜的看着她,讓人猜不透他的意思。
直到蘇活站出來問話:“王妃,姜遠成爲了他母親現身嗎?”
“當然會。”溫清竹胸有成竹。
蘇活點了頭,沒再問話,退了下去。
又是一陣安靜,直到裴煜站出來詢問:“這樣的話,豈不會損傷陛下的英明?”
“裴相爺放心,這是我和雲婉母子的恩怨,曆史會記錄清楚,百姓也清楚的。”溫清竹說了保證。
裴煜卻不贊同:“這樣一來,對王妃的也名聲也有損。”
溫清竹笑了起來:“我現在有什麽名聲?挾天子令百官,插手後宮不讓選秀,還逼走了裴相爺呢。”
“王妃放心,臣會親自處理這這些流言的。”裴煜忽然嚴肅起來,表明的自己立場。
這讓許多人不禁側目,心裏很是鄙夷,不愧老奸巨猾,給骨頭就是主人。
對于那些目光,裴煜并不在意,因爲他很清楚,他想要的隻有溫清竹能給他。
溫清竹扶着腰,轉頭看着姜遠晗:“陛下,我身體不适,可以盡快給個答複嗎?”
龍椅上的人還是沒回話,目光平靜的看着她。
站了會,溫清竹無奈的道:“希望皇上盡快回話,要不然我可能會提前動手。”
大部分心裏翻了個白眼,那你在朝堂上問什麽問?
誰都知道皇上不會把她怎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