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清竹心裏陡然想通,起身拱手道謝:“多謝相爺指點。”
衛子嬰趕緊起身,扶住她的手:“王妃還是好好歇着,這些話我不說,你也遲早會知道的。”
離開宣政殿,溫清竹先去看了孩子,然後去了傅家。
傅瑜已經在等她,領着她直接去見傅珏。
看見溫清竹,傅珏有些害怕,不敢正視,隻行了禮站在一旁。
溫清竹擡手:“坐吧,我和皇上都說好了,招兒的事情不怪你。”
傅珏看了看傅瑜,見哥哥點頭,這才坐下。
“太子以後就交給你了。”溫清竹一開口,把傅珏吓得馬上站起來。
傅瑜趕緊扶着妹妹,擰眉問道:“這就确定是太子了?”
和聰明人說話,并不需要廢話,溫清竹笑道:“皇上不肯納妃,唯一臨幸的人隻有招兒,而且隻有一次,你覺得,這個孩子不是太子,還有誰能是太子?”
“珏兒?”傅瑜看向扶着的妹妹。
傅珏的眼淚頓時掉下來:“哥,皇上根本對……”
看了眼溫清竹,她還是狠下心說道:“皇上根本不會碰任何女人,小事情皇上完全不在意,但一旦有人起了那個心思,就是杖斃的結果,我從第一天就明白了我的處境,哪怕是皇後,目前也是皇後,而不是皇上的皇後。”
“王妃,這些事情你們沒說嗎?”傅瑜覺得溫清竹不是這樣的人。
溫清竹望着面前的湖水,淡然的道:“不是所有人都和你傅瑜一樣,皇上和傅烈是一樣的人。”
“可子嗣關系着江山社稷!”傅瑜不贊同,臉上浮現惱怒。
溫清竹轉頭看着他:“那你覺得,能把女人硬塞給他嗎?招兒都差點死了,現在皇上還想殺了這個唯一的孩子。”
傅瑜難以置信,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麽,卻又一個字說不出來。
回頭繼續欣賞湖面,這時候湖面全是南渡的飛鳥。
傅家兄妹終于坐下,總不能真讓皇上殺了唯一的皇子。
最重要的是,現在的皇上,不是任何人能左右的。
包括面前不可一世的攝政王妃,傅瑜一動不動的看着她,心裏很是掙紮。
有些話,溫清竹說一句,他就能明白這背後是什麽意思。
說多了那就是廢話,毫無意義。
傅瑜歎了一氣:“萬一這個孩子除了什麽問題……”
“不會的!!”溫清竹打斷他,“除非改朝換代。”
傅瑜神色不變:“若是真的改朝換代了呢?”
溫清竹低頭看着自己的腹部,笑道:“改就改呗,隻要天下安穩,誰當皇上都是一樣的。”
“你不知道你這話是大逆不道。”傅瑜頓時冷下語氣。
溫清竹轉眼笑了:“你還真是越來越迂腐,真要到了那一天,你們傅家可就……”
“住口!”傅瑜神色一凝,訓斥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說了又如何,反正京城缺的也不是流言。”溫清竹滿不在乎,她不認爲傅烈真的要姜家的江山。
反倒是姜遠晗,他的問題真是越來越嚴重。
溫清竹站起身來,望着傅珏道:“我想來想去,隻能讓你進宮養太子,畢竟皇上還算是信任你。”
“他從沒有信任我!還想要殺了我!!”傅珏使勁的搖頭,很是恐懼的道。
溫清竹按住她的手,認真的道:“以後不會了,他讓你做什麽,隻要傷害太子,你自己斟酌着辦。”
亭子内一陣沉默,傅珏心裏不想回去皇宮。
可是她忽然看見哥哥緊皺的眉頭,心裏下了決定:“好!”
“你真的想好?不是爲了傅瑜?”溫清竹心裏并沒打算強迫她。
傅珏能回來傅家,當然不是爲了逃避。
她真的想家了。
站起身來,傅珏認真的點頭:“王妃放心,一開始我就選了這條路,不會回頭的。”
“珏兒!!”傅瑜心疼,但他其實是認同傅珏的決定。
傅珏自然心知肚明,一點都不怪罪他:“哥,你放心,我和你是一樣的,會好好爲了傅家奮鬥。”
事情到了這兒,似乎塵埃落定。
一晃一個月過去,姜遠成仿佛銷聲匿迹。
爲了慶祝皇子滿月,在溫清竹的建議下,在五谷台舉辦了宴會。
傅珏被封爲淑妃,撫養大皇子。
孩子露了面,文武百官總算是放心下來。
但還是有人不放心。
京郊的一處莊子裏,兩個老人聽完下人的禀報,都很奇怪。
“這個時候在五谷台給大皇子舉辦宴會??”說話的人是傅宣。
裴煜老謀深算的笑道:“那這個孩子就是太子,聽說是養在你們傅家的姑娘那裏,倒是讓你們傅家沾光。”
傅宣嗤笑一聲:“你這老頭别把衛家想得那麽龌蹉!何況皇後還是衛霜的女兒,你覺得衛霜能養出你們裴家那樣的女兒來嗎?”
“我們裴家的女兒怎麽了!到現在都是無人能及!上次齊國和匈奴的事……”
話還沒說完,傅宣笑出聲來:“再厲害還能比得過那一位!”
裴煜忽然不說話,轉頭繼續釣魚。
沒有人答話,傅宣也覺得無趣,反而冷靜下來:“聽說皇後喜歡溫明軒。”
“是啊,皇上還喜歡溫清竹呢。”裴煜很是很感慨。
爲了這個女子,連江山都能放棄。
兩個老人對視一眼,齊齊開口道:“怎麽現在的孩子都這麽多情?”
“誰多情了?”溫清竹忽然出現在他們身後,吓得他們的手一抖。
好在兩人也是經曆了大風大浪的人,很快放下魚竿,起身行禮。
溫清竹擡了擡手,在他們身邊的椅子上坐下,讓人也拿了魚竿過來。
釣餌扔下去,水面蕩起一圈漣漪,很快有消失無影。
“兩位,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所以想請兩位出山幫幫我可好?”
裴煜和傅宣對視一眼,心裏想着這不會是個陷阱吧?
見他們沒回答,溫清竹苦笑的看過來:“你們一位是曾經的大學士,一位是曾經的相爺,真沒必要想太多,皇上是真的想要比傅烈謀反了!”
這話一出,兩人齊齊一震,收斂神色。
裴煜畢竟也權傾朝野過,他很快想到了問題所在:“傅烈對那位位置沒興趣吧?”
這隻是試探,他真正不明白的是,傅烈真要謀反的話,溫清竹跑這來告訴他們幹嘛?
傅宣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聽說皇上病了?”
溫清竹點點頭,稱贊他道:“不愧是大學士,肚子不全是陰謀詭計。”
誇的是傅宣,罵的人自然就是裴煜。
頓時裴煜黑了臉,嘀咕罵道:“老東西!”
傅宣冷笑,但既然溫清竹找了過來,定然是有大問題。
他決定暫時忍住,先問外面的情況:“匈奴既然去了雷爍,那基本不會有問題,皇上的病真的治不好嗎?這不是還有皇子嗎?”
“不是治不好,而是我現在懷孕,不敢輕易去治。”溫清竹苦笑,神色很是怅然。
裴煜不懂:“治病而已,和懷孕沒關系吧?”
看着他們眼裏的疑惑,溫清竹輕輕的撫着肚子,神色晦暗不明:“若是皇上要殺了我病才能好呢?”
兩人花白的眉毛頓時挑起,驚疑不定的看着她,心裏揣測着這到底是怎麽怎麽回事?
長久的沉默後,溫清竹面前的魚竿忽然抖了抖,她立刻把魚竿交給身邊的傅宣:“給我拉起來!”
傅宣拿着魚竿,很是郁悶,他們釣了這麽久,竟然不如溫清竹剛來。
拉起魚竿後,上來竟然還是一條黑白相間的錦鯉。
“這是?”溫清竹和裴煜頓時站了起來。
傅宣把魚放到了水桶裏,淡淡的道:“這是轉輪魚,傳說先祖——”
話沒說完,溫清竹立刻回頭吩咐綠陶:“去查整個京城和魚有關的生意!不能漏掉任何一個。”
綠陶領命下去,傅宣和裴煜對視一眼。
溫清竹笑眯眯的轉頭:“兩位都是老奸巨猾的舊臣,這種蒙騙小老百姓的事情,你們不會相信吧?”
“當然不會。”傅宣學識淵博,本來就不信這種東西。
至于裴煜,他隻是淡淡的望着這條魚:“王妃,看來有人想要你死啊。”
溫清竹并不意外:“姜遠成而已,看來他等不及了。”
裴煜很有點詫異:“你還沒殺了他?”
按照她的性子,不是早該動手的嗎?
傅宣倒是明白爲什麽,神色凝重起來:“所以姜遠成打出清君側的旗号,并不隻是随口喊一喊?”
“他當然不是喊一喊,他是真的想要殺了我和傅烈,再将皇上卻而代之。”溫清竹望着水面,已經有人劃着船,去找湖面的漁夫。
蘇家,堂屋内。
溫清竹對蘇活說了她的決定。
蘇活皺眉:“當初可是你親手把他們關進去的?”
“現在需要他們的時候到了,自然要親手放出來,最重要的是,也給兩個老家夥一個機會,畢竟……”
我們走了以後,朝堂中沒幾個老奸巨猾的人坐鎮,怕是會出意外。
蘇活明白了她的意思:“這件事傅烈知道嗎?你和衛相雷大人商議過嗎?”
“暫時還沒,說實話,我現在有點懷疑他們。”溫清竹總覺得,皇上能悄無聲息的搞出這麽多事情來,肯定有當朝元老的參與。
沉吟片刻,蘇活颔首:“你說的也對,不過皇上那邊會同意嗎?”
溫清竹想了下:“會同意的。”
話音剛落,屋外喜兒匆匆跑進來,氣喘籲籲的道:“王妃!不好了!大皇子出事了!”
“什麽!”溫清竹立刻站起來。
趕到了清甯宮,讓她意外的是,皇上居然也在這裏。
他正在詢問清甯宮的管事。
溫清竹快步走過去,很快聽見管事在說:“……沒什麽征兆,忽然就上吐下瀉,臉色發青,呼吸還有不順暢。”
“大皇子呢?”溫清竹一聽,立刻開口。
管事連忙轉身行禮:“參見王妃,蘇大人。”
溫清竹轉頭對蘇活道:“你在這裏幫皇上,我去大皇子那邊看看。”
屋内,衛卿霖面前跪着兩人,一位嬷嬷和老太監。
那位嬷嬷還是那天接生時候一起伺候的。
看見她進來,衛卿霖馬上起身,帶着她進去裏面:“清竹姐姐快看看,大皇子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