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烈和阮密頓時轉頭看向他。
作爲一個外人,不該插手溫清竹和傅烈之間的事情。
溫清竹走到了鍾神醫面前,擋住傅烈的視線,指了指裏面:“進去吧。”
沒有看傅烈,也不是商量的語氣,隻說了一句進去吧。
“好。”傅烈還是同意了。
走近山丘的入口,迎面撲來一股濃重的藥味。
傅烈拿出面巾遞過去:“帶上這個。”
溫清竹接過,并未多說,而是腳步加快了許多。
很快前面有火光出現,閃爍着撩撥着人的心弦。
希望不是她想象的那樣。
很快一個巨大的坑洞出現在面前,溫清竹心跳加速,幾步走到欄杆面前,往下面一看。
無數将士的屍體堆積在裏面,方圓超過三百丈的天坑出現在面前,濃重的血腥味迅速将他們包裹。
現在是夏季末,天氣炎熱,不少屍體已經開始腐爛發臭。
在無數的屍體之上,有老鼠,蚊蠅各種蟲子滋生。
仰頭一看,天上仿佛一個倒扣的碗,上面懸挂着無數發光的石頭。
此時卻還是有些昏暗。
“他到底在這麽多段的時間内殺了這麽多人的?”溫清竹能理解戰場的厮殺,能明白天災的無情,但絕不接受人禍。
阮密正要開口,卻被傅烈忽然伸手攔住,奇怪的看向他。
發現傅烈竟然在看鍾神醫。
雙手扶着欄杆,眼睛卻在看着頭頂發光的石頭。
鍾神醫很是感慨的道:“這個不是用來殺人的。”
溫清竹也似乎想起什麽,臉上露出一抹了然:“是啊,這裏本該是用來救人的,竟然變成了一個屠殺場。”
聽聞她的聲音,鍾神醫颔首看向她,正好對上她的視線,這一瞬間,他明白了什麽。
他想要伸出手,卻被溫清竹避開。
“你别擔心,我會處理好一切的。這些東西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
轉頭往外走,鍾神醫低聲歎了一氣,轉頭看向傅烈,似乎想要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搖搖頭,跟着溫清竹的背後出去。
無水也要走,被傅烈一把按住肩膀。
這一刻無水頭皮炸裂,戰戰兢兢的回頭:“攝政王,您有身份吩咐嗎?”
“鍾神醫是誰?”傅烈的聲音讓無水渾身一抖。
什麽他都可說,但唯獨鍾神醫的身份不能說。
如今皇上和溫清竹都參與進來,若是傅烈也參與進來,那麽天下就無人守護。
他的神色慢慢平靜下來,望着傅烈道:“抱歉,我不能告訴你。”
阮密看看傅烈,又看看出口的那兩個人影,若有所思。
西邊的天空陣陣的烏雲湧來,很快堆積在襄州的上空。
不到一刻鍾,炸雷響起,閃電的冷光映照着屋内的人臉上。
溫清竹望着棺材裏面的人,最終轉過身裏:“準備出殡。”
沒有喪樂,沒有送葬隊,隻有八個擡棺人。
豆大的雨滴很快落下,幹裂的土地上頓時被掀起一陣灰塵。
很快雨水彙集,形成一股股水流,奔向田野,本想溪水河流。
綠陶舉着傘,跟在溫清竹身後,時不時看着前面的棺材,勸解道:“王妃,我們還是回去吧,現在雨太大,路不好走,萬一……”
話沒說完,就被溫清竹打斷,她拿過綠陶的傘,帶着她走到了街邊的屋檐下。
“你現在等着,若是攝政王找我,你說我去送送她。”
綠陶還想說什麽,可溫清竹已經舉着傘進入雨幕,身影很快消息。
城外的亂葬崗,有個破舊的大棚,專門給人休息。
此時此刻,裏面停着一具棺材,周圍擺滿了幹柴,淋上火油,随時準備點燃。
鍾神醫站在她身邊,把火折子遞給她:“動手吧。”
望着面前的棺材,她好像看到了自己,忽然她開口問道:“外祖父是不是也被火化了?”
“嗯,我親自動的手,把骨灰撒到了河裏面去,大哥說,這樣才不會給那些人有可趁之機。”鍾神醫很平靜的解釋。
溫清竹低頭望着手裏的火折子,慢慢的吹燃,然後伸手扔在了柴堆上。
火勢迅速蔓延,鍾神醫撐開傘,聚在溫清竹頭頂道:“走吧,孩子,有些事情隻有你能解決。”
“嗯。”溫清竹跟着鍾神醫一起離開這裏。
火焰迅速騰飛,燃燒了破舊的棚子,因爲有火油的緣故,大火一直沒能被暴雨熄滅,反而有越燒越旺的趨勢。
不知過了多久,棺材連帶棚子全部化爲灰燼,雨水的沖刷讓灰燼滾進了旁邊的小河裏。
雨勢慢慢減小,不遠處出現在兩個人人影。
他們各自舉着一把傘,其中一人問道:“你真不查一下?那個鍾神來者不善,先前他可是姜遠成的人。”
另外一人轉頭就走:“不必,他不會傷害清清的。”
大雨過了晌午才結束,天空都變得明亮起來。
門口的走廊下,溫清竹披着披風,不住的打折噴嚏。
綠陶又急又擔心的道:“我都說了,不要去不要去!哪怕等雨停了也好啊!!”
溫清竹轉頭笑着看她:“沒事的,這點小問題多喝點熱水就好。”
“這哪是小問題!”綠陶是真的生氣了,溫清竹轉過身,拉着她進屋,好生安慰。
剛坐了沒多久,無水面色陰沉的跑進來:“你爲什麽不幫我?!”
溫清竹拿起水杯,抿了一口熱水,淡淡的道:“傅烈又不會真的對你怎麽樣。”
一聽這話,無水瞬間瞪眼,幾步跑進來在溫清竹身邊坐下,心有餘悸的拍着心口道:“攝政王是不會對我怎麽樣!可阮密會啊!要不是鍾神醫及時過來,我今天怕是會在劫難逃!!”
“阮密找你?”溫清竹放下水杯,神色微凝。
這時候阮密應該在京城才對,他怎麽在襄州呢?
她連忙又問:“那幾個卦象,你可算出來了?”
無水臉色一僵,眼珠子往旁邊看去:“這不是趕路,來了後又發生這麽多事情,我——”
不等他說完,溫清竹直接起身出去。
很快在前堂在找到了阮密,自然傅烈也是在的。
看着她過來,阮密對着她拱手行禮:“王妃。”
“不必客氣。”溫清竹走到他們面前停下,看着傅烈問道,“幽州那邊是怎麽回事??那些消息那些是真的??”
傅烈回道:“我并沒有被抓,但是鮮卑王後的确抓了一個假的我,他們集結大軍也是真的,但後來匈奴長驅直入,滅了柔然,準備進攻鮮卑,幫我解了圍,我這才趕了回來。”
“是嗎?看來隻塔果然更信服你呢。”溫清竹的眼裏有傅烈看不到的深意。
她轉過身去,望着大門外:“鍾神醫是我的親人,無水也爲了我好,準确的說,是爲了你好,既然你來了,襄州的事情就交給你解決。我就先走了。”
傅烈走上去拉住她的手:“清清,你們到底在幹什麽?”
溫清竹沒有回頭,但推開了他的手:“沒幹什麽,做正确的事情而已,姜遠成那邊剩下的人不多,那接下來他必然背水一戰,不出意外的話,他會在京城動手。”
回京路上,他們的馬車很快遇到了一個人。
鍾神醫勒馬停下,綠陶掀開車簾一看,驚訝道:“是裴奕!”
溫清竹轉眼看去,的确是裴奕,身上還有傷,甚至都沒來得及包紮。
他們下了馬車,裴奕也下了馬。
“看來你都知道了。”裴奕看着車夫位置上的鍾神醫,眼裏含笑。
溫清竹倒是十分平靜:“你的目的達到了。”
裴奕回眼一看,雙目炯炯:“真的!”
躲在馬車裏的無水探出頭來,又是忌憚又是不甘心的道:“當然是真的!”
裴奕瞬間拱手賠笑:“既然是無先生的親自确認,那我就放心了。”
一行人再次上路,和原來不同的是,無水被趕到了外面騎馬,裴奕去車裏坐着。
綠陶也坐到了車外面。
騎馬的無水很是憤憤,斜眼睨着馬車道:“小人!”
本就不開心的綠陶頓時眉毛一揚:“有本事說大聲點啊!”
無水正要開口,忽然一個颠簸,車簾一抖,露出裴奕微笑的臉來,他瞬間轉頭閉嘴。
綠陶回頭看了看,恨恨的罵了句:“真是軟包!”
馬車裏,溫清竹替裴奕處理好傷口,然後拿給他一個紫金丸,但裴奕沒接。
“怎麽?擔心我下毒?”溫清竹眉梢一挑。
裴奕笑着搖頭:“并不是,我知道紫金丸是你的獨門秘方,但我的情況不一樣。”
說着他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鐵片來。
溫清竹頓時皺眉:“你和姜遠成——”
“是!我被謝飛沉重傷,骨頭徹底粉碎,用了姜遠成的技術,幫我接了一根鋼闆骨頭。”裴奕放下袖子。
忽然間,溫清竹輕聲笑了,她的視線落在裴奕的胸膛:“剛才不肯脫衣讓我給你看傷口,難不成也不和姜遠成一樣,把心髒換了出去?”
“這還真不是,我隻是覺得直接脫衣太失禮了。”裴奕擡手按住領口,“若是王妃真的不信,大可以看看。”
溫清竹盯着他的心髒處:“我不是迂腐的人。”
裴奕爽朗一笑,一把扯開衣裳,露出胸膛來,上面沒有姜遠成身上的東西,反而有一道猙獰的傷口。
正在這時候,路上忽然再次颠簸了一下,無水和綠陶一直聽着他們的話,随時都準備看看裏面的情形。
結果這一看,無水頓時挑頭,綠陶則是一把拉開車簾,憤怒的喊道:“裴奕!你在幹什麽!”
不湊巧的是,前方路口竟然遇到了傅瑜一行人。
車簾被徹底拉開,哪怕傅瑜他們隔得很遠,還是看到了車内的情形。
溫清竹端坐着,冷眼看着面前的裴奕,雙手拉開自己的衣裳,露出精壯的胸膛,嘴角還噙着一抹笑意。
和傅瑜同行的是金元寶和喜兒北鬥。
北鬥依然面無表情,喜兒則是驚叫一聲就往這邊跑。
傅瑜皺眉,金元寶臉色凝重。
突然看見這麽多人,裴奕一點都不擔心,淡然的穿好衣裳,率先下車來。
溫清竹跟着下車,看向傅瑜:“你怎麽和金元寶他們在一起?”
“攝政王讓我先回了京城一趟,皇上那邊暫時沒事,所以我回來接你們。”傅瑜解釋完,看向裴奕,“你是專門來等王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