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慢的過了斜坡,他們終于到了一片平坦的草地上。
恰好烏雲飄走,月光頓時傾瀉一地,地上的迎風搖曳的幻夜花,清晰的展現在眼前。
溫清竹蒙着面巾,上面秃了醒神的藥汁,哪怕他們現在站在幻夜花叢中,她也一帶你不擔心。
她看了眼左右,見沒什麽動靜,便蹲下來仔細看着幻夜花。
六片花瓣,深紫色從花瓣的最外面朝着中心變淡,慢慢的變成正中心的白色花蕊。
這是正常的幻夜花,旁邊的兩朵幻夜花的花瓣上,卻分散覆蓋着一層黑點。
風一吹,這些黑點就便融入空氣中,往村落那邊吹。
拿出一枚銀針,溫清竹沾了沾那花瓣黑點。
銀針的顔色并沒有變化。
怎麽會這樣?剛才過來前,她已經确定花瓣是有毒的。
風向的香味便是來自這花瓣上的黑點,銀針試不出來,難道不是常見的毒?
正在思考的時候,身旁的綠陶地上提醒道:“有人正在過來!”
溫清竹站起身來,順着綠陶的視線看去,發現一道人影站在林子出口,一動不動看着這邊。
雙方都等待着對方主動開口,但溫清竹并不想暴露自己,給綠陶使了一個眼色,她便吩咐牛樟:“大哥,我們走吧。”
牛樟當然想走,比她們更加迫不及待,連忙轉身,替他們開路。
走了沒幾步,林子出口的那人動了,他做出了一個讓溫清竹十分眼熟的手勢。
溫清竹頓時拉住綠陶,凝目盯着慢慢過來的人。
在那個人距離他們不到十米的時候,牛樟在綠陶的暗示下,厲聲開口:“站住!不要再靠近過來!”
那個人立刻停下,并沒有立刻開口,似乎在打量他們。
過了好一會,眼見溫清竹他們要走,他才開口道:“梅大夫,我知道你們公子想要什麽,我可以答應你們一半,但是你得把平淑縣主給我。”
溫清竹頓時眯眼看去,壓低嗓音冷冷的道:“沒想到堂堂裴大人,皇上近臣,竟然抓不住一個梁平淑,反倒來找梅振要人!”
“你不是梅振!!那你是誰?現在姜遠成最信任的人隻有梅振吧!”裴奕懷疑的看着他們。
低聲笑了笑,溫清竹頗有興緻的望着裴奕:“裴大人不用管我是誰,梁平淑是絕對不會交給你的,你想要什麽,我們也很清楚。”
不再理會裴奕,他們轉身就走,很是幹脆。
裴奕心急如焚,謝飛沉的出手,徹底打亂他的計劃,如果這次機會沒有,那他可能會徹底失去梁平淑這枚棋子。
和溫清竹關系好的人并不多,雷爍身邊不止有陸川看着,還有隻塔的眼線随着盯着。
周怡自從小産,蘇活更是把她留在蘇家,府門都不出。
相比下來,還是梁平淑更容易下手。
機會很難得,裴奕主動讓步:“隻要你把梁平淑交給我,我就告訴你們雲婉在哪,如何?”
“呵呵。”溫清竹回頭看去,冷眼看着他,語氣鄙夷的道,“裴奕!你已經窮途末路,梁平淑能影響溫清竹,我們爲什麽要經過你的手??”
這話徹底讓裴奕冷下臉來,他始終對面前的三人組保持懷疑,但他現在被謝飛沉追殺,時間不多,必須速戰速決。
看着三人毫不猶豫的轉頭就走,裴奕終于準備動手,腳尖一點,朝着溫清竹他們襲來。
背對着他的溫清竹一早就在這一刻,剛才和裴奕的談話,可不是閑聊。
夜黑風高,她有的是辦法聯系上謝飛沉。
如今某處陰暗裏,謝飛沉如同捕獵的獅子,耐心的等待魚兒上鈎。
眼看着裴奕到了溫清竹身後,在她身側,忽然橫空出現一個人,他手持長劍,一刀看下去。
裴奕避閃不及,小手臂被砍傷。
連退幾步後,他冷眼看着面前的謝飛沉,幾乎與夜色融爲一體。
剛才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溫清竹身上,一時忽略暗中有埋伏的情況。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手臂,鮮血已經滲出來,凝結成滴,落地地上,悄然無聲。
“謝飛沉!”裴奕的臉色終于變了,他死死按住自己的傷口,盯着謝飛沉的同時,看見先前的三人慢慢地轉身過來。
月光下,溫清竹的眼眸像是月亮一樣,她淡笑道:“我總以爲你永遠都不會着急,看來還是裴大人沒遇到真正的問題。”
“原來是王妃。”裴奕自嘲的笑笑,松開了捂着傷口的手,拱手作揖。
溫清竹沒想到他還能如此淡定,便對身前的人道:“謝哥哥,動手吧!不用客氣!殺了也就殺了。”
話音未落,謝飛沉擡劍上前,裴奕目光一凝,迅速後退。
兩人很快纏鬥在一起,外面有人過來。
牛樟護在她們身前,綠陶扶着溫清竹後退,避開戰局。
不消片刻,勝負已分。
裴奕不愧是天縱奇才,雖身受重傷,但還是成功逃走。
謝飛沉也受了傷,單膝跪地,右手緊握着劍,撐着自己的身體。
他的身後,溫清竹迅速趕來,拿了備用的傷藥和綁帶,讓牛樟扶着他做好,又快又穩的給他處理好了傷口。
盤腿坐着的謝飛沉深吸一口氣,内力終于順暢。
他睜眼望着不遠處的地上,一攤暗紅的血染濕了草地,一片幻夜花上面,全是飛濺的血滴。
“陣法已經修複好了,裴奕逃不掉!!”謝飛沉的緊握着拳頭,臉上滿是殺意。
聽着他的話,溫清竹卻不這麽覺得,她有種直覺,裴奕能逃掉。
陣法既然修好,謝飛沉的傷勢也穩住,他就讓溫清竹先回去,他自己留下來查看幻夜花的毒。
經此一遭,他們也算是知道,梁平淑在梅振手裏。
當時裴奕站在林子出口那邊,使用的手勢正是姜遠成設計的暗号,隻有他們内部的人才知道。
裴奕一開口就喊她梅大夫,看來果然是個醫術了得的人進了藥神谷。
天色大亮,日上三竿,溫清竹才悠悠轉醒。
牛樟很準時的送了早飯過來,同時還有安胎藥。
綠陶接過他的食盒,同時問道:“你們現在還習慣嗎??按照大人的辦法,應該不會再害怕了吧?”
“習慣習慣,那香囊還是挺管用的,另外隻要我們不多想,不醉吓唬自己,完全沒問題的!”牛樟也開始慢慢适應,說話的聲音都大了不少。
溫清竹坐着沒說話,臉上隻是帶着微笑。
幻風的沒那麽弱,隻是因爲陣法壞了而已,現在陣法修複,從今晚開始,怕是大家又要陷入噩夢之中。
要是平淑沒被抓走,溫清竹或許不會讓他們去找人,但現在不得不讓他們夜晚都要出去。
吃了飯,喝了藥,溫清竹便起身去看無水。
裴奕急中出錯,暴露身份,還幫他們确認了來這裏的人是梅振。
溫清竹覺得,她有必要去找無水看看。
梅振是謝飛沉的死敵,又跟着姜遠成多年。
上次在揚州,梅振更是徹底得到信任,他這次以身犯險,想來還是要逼迫裴奕幫他們。
這次她率先遇到裴奕,離間了幾句,也不知道作用大不大。
來到無水被關押的門口,溫清竹說明來意,看守他的人就把她們放了進去。
推開門一進去,她就看見無水蹲在桌子上,雙手抱肩,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眼眸不住的看着周圍的空氣,仿佛在害怕什麽一樣。
看到這詭異的一幕,溫清竹回頭問看守無水的人:“他昨夜不是一直待在屋子裏面嗎?怎麽看起來中了幻夜草的毒?”
看守他的人面無表情的看着無水:“我昨晚都和他說了,外面有幻風,而且和之前的幻風不同,讓他老實待着,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他偏偏要趁我不注意,去打開窗子。
哪知道那窗子正對風口,他還沒來記得及跳出去,就中了毒。還好我及時把他拉了回來,鎖好窗戶大門,等今天太陽一照就好!”
溫清竹謝了他幾句,回過頭喊道:“無水!”
“誰!”無水好像看不到她一樣,立刻跳起來,雙手的袖子裏滑出一把蟬翼刀,一支袖箭。
這一幕吓得綠陶連忙護着她後退兩步,看守無水的人見狀,連忙朝着無水射了一枚石子,打中了他的膝蓋。
噗通一聲,無水跌倒在地上,肩膀和後腦勺當時就摔出兩個包來。
屋内響起一陣凄慘的哀嚎,溫清竹不禁捂住耳朵。
等他嚎哭完了,也有點慶幸過來。
看見溫清竹一臉嫌棄的樣子,他連滾帶爬的跑過來:“大人!太可怕了!我要離開藥神谷!你放我離開吧!”
被抱住大腿的溫清竹很是可惜的道:“實在抱歉,我剛好很需要你,梅振也在藥神谷。”
提到這個名字,無水頓時一愣。
“怎麽?你也認識他?”溫清竹嘶了一聲問道。
無水顧不上疼痛爬起來,他有些着急的道:“梅振要是在藥神谷的話,說明姜遠成已經找到了雲婉!”
“你确定?姜遠成把雲婉救走了?”溫清竹追問。
無水一怔,随即搖頭道:“這個倒不知道,但這樣一來的話,你們手裏不是沒有姜遠成的弱點嗎?”
溫清竹轉頭往屋外走,招呼着無水跟上來。
今天并不是個好天氣,但還是有太陽的。
陽光一照,無水渾身都說不出來的舒爽,情不自禁的揚起臉來,讓自己整張臉對着太陽。
很快腦袋中那種焦躁也消失不見,再次睜眼,心裏已經平靜一片。
他很快發現了問題:“隻要照照太陽就可以嗎?”
“正常情況下是,但昨晚的幻風被人下毒,你可能需要好好檢查一下。”溫清竹發現,無水好像沒有什麽大問題。
“還,還有毒?”無水又緊張起來。
溫清竹不喜歡太強烈的光線,又轉身進去屋内。
無水很迷戀陽光,但溫清竹過來,肯定找他有事,隻能跟着進去。
屋内的桌面上還殘留着無水的腳印。
無水一看,連忙掏出手帕擦了擦,這才尴尬的坐下。
溫清竹也沒心思嘲笑他,直接問道:“我想在藥神谷把梅振裴奕一網打盡,你給我算算,成功的概率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