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清竹暗暗松口氣,她的毒煙已經起了作用,隻要再拖延兩刻鍾,放到溫清蘭,就能救下平淑。
“咳咳!”溫清蘭突然猛烈的咳嗽,用另一隻手捂住了嘴。
松開手後,滿手掌都是黑血,她驚恐望着自己手裏的血,雙腿發軟,驚叫道:“不可能!絕不可能!皇上已經幫我解毒,怎麽會又複發呢?”
霎時,溫清蘭擡起頭,猩紅狠辣的雙眼盯着溫清竹:“是你!你給我下毒了!!”
說話的時候,溫清蘭毫不猶豫的擡起手,狠狠的紮向梁平淑。
“住手!”溫清竹立刻往前沖去。
這一刻她多麽希望自己會武功,或者沒讓北鬥離開。
千鈞一發之際,眼前一道殘影閃過。
随着骨頭斷裂的聲音,眼前寒光乍現之際,鮮血淩空飛舞,溫清蘭難以置信的望着自己被齊齊砍斷的手。
寒光再次一閃,長劍直接沒入溫清蘭的心髒。
她的身體和手一起倒在地上,最後看向面前男人去救梁平淑的時候,嘴角突然出現一抹詭異的笑。
溫清竹眼角看見溫清蘭的那個笑時,下意識的感覺不對,連忙喊道:“等等!”
可惜,已經晚了,來人正是陸磊,他迫不及待的砍斷繩子,要放梁平淑下來。
在繩子斷掉的那一刻,陸磊本能感覺頭頂有危險襲來。
身受重傷的他剛才将輕功提到極緻,已經是他最後的極限。
傷上加傷,陸磊毫不猶豫的接住梁平淑,翻身将她護在身下。
咚咚咚的上十個毒镖從天而降,直接釘在了陸磊的背上。
噗的一聲,陸磊在控制不住,一口血噴在了梁平淑的臉上。
此時,因爲腿上的劇痛而睜眼的梁平淑,視線瞬間被血染紅。
終于确定梁平淑安然無恙,陸磊徹底放心,嘴角的笑容都來不及揚起,便撲倒在梁平淑的身上。
“陸磊!陸磊!”這一刻,梁平淑徹底崩潰大哭,她甯願陸磊沒有來救她。
趕到他們身邊,溫清竹迅速把陸磊平移拖過來,拿出兩顆紫金丸,全部遞給梁平淑道:“你吃一顆,然後嚼碎喂給陸磊!!我盡快幫他解毒!”
收回視線看着陸磊,他背部朝天,除了數十個毒镖,還有兩道一尺多長的傷口,匆忙用袍子撕碎綁住止血,但毫無作用。
從陸磊越來越黑的臉色的看來,他是失血過多,内傷極重,現在又身中毒镖,脈搏在迅速減弱。
旁邊的梁平淑忍着劇痛,把嚼碎的紫金丸喂給陸磊,但藥力起作用需要一點時間,可是陸磊已經沒有多少時間。
梁平淑抓着陸磊越來越冷的手,失聲痛哭:“清竹!你快救救他!救救他!!”
内外傷和劇痛,随便動哪個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溫清竹猶豫了會,終于做出決定:“注意不要讓陸磊咬着自己的舌頭!!我先給他拔出毒镖!”
數個毒镖拔出來,深紅的血已經變成黑色,最可怕的還是血流不止。
用了金瘡藥和繃帶按壓傷口,因爲内傷過重,又不能用最大的壓力止血,這進一步導緻了陸磊糟糕的情況。
梁平淑不斷聽從溫清竹的吩咐幫忙,再也不管自己小腿上的傷。
可惜不到片刻,最壞的情況出現,陸磊的心跳停止。
梁平淑一直抱着他的頭,注意着陸磊的情況,這一瞬間,她腦袋直接一懵。
“不要發呆!幫忙把他翻轉過來!還有機會!”溫清竹大喊,偶然瞥一眼身後,北鬥還沒過來,是傅烈那邊也出了問題嗎?
翻身之後,溫清竹迅速給陸磊做心肺複蘇,這是上次她救傅烈所用的辦法。
力道和速度慢慢加大加快,不想當她的力氣用到了最大,陸磊的心跳還是沒有恢複。
溫清竹眼裏流出眼淚來,她多想身邊有當初救傅烈的工具。
時間慢慢流逝,大殿裏,梁平淑的哭聲震天撼地,她抱着身體冰涼的陸磊撕心裂肺的大哭。
“陸磊!你醒醒!你醒醒!你爲什麽要救我!你爲什麽要救我?”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亮起一絲晨光,有人趕到了門口。
他看見梁平淑的臉上,身上全是血,她懷裏的陸磊屍體已經徹底冰涼。
溫清竹背對着他,低着頭,身體僵硬的看着面前的兩人。
她的周圍散落了一地的瓶瓶罐罐,還有金針銀針,已經各種便于攜帶的小巧工具。
瓶罐是空的,金針銀針以及工具上滿是烏黑色的血,現在已經幹涸,變成了深黑色。
來人慢慢走了過來,他頹然跪在陸磊面前,想要伸手去觸碰梁平淑的肩膀,卻在落下的時候陡然停住。
現在的他來得太晚了,有什麽資格安慰她。
望着陸磊凝固神情,他終于開口,聲音是自己都想不到冷靜:“縣主,陸磊已經死了。”
梁平淑擡起頭頭,神色平靜,揚起手給了眼前的男人一巴掌,十分冷靜的說:“陸磊沒死!”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喜兒和金元寶,還有皇上匆匆趕來。
看見屋内的慘烈模樣時,喜兒吓得渾身發軟,但她還是強撐着走進去,忍住眼淚對溫清竹道:“王妃!攝政王和北鬥身受重傷,如今昏迷不醒!你快回去看看吧。”
溫清竹跪坐在地上,雙腿已經麻木,外衣上沾染點點血迹。
她慢慢扭動脖子,朝着身後看去,晨光在這一刻如同傾斜的金沙,迤逦鋪開,落在那個明黃色的身影上,顯得他是那樣高大!
“哈,哈哈哈哈……”殿内寂靜無聲,每個人都沒有說話,隻有溫清竹凄涼的大笑回蕩在屋内。
過了會,溫清竹擡起手吩咐喜兒:“扶我起來。”
喜兒連忙扶住她的胳膊,溫清竹慢慢的站起來,雙腿麻得無法動彈,但她還是強撐着自己站起來。
慢慢朝着門口走去,溫清竹停在姜遠晗的身邊,望着門外的朝陽道:“皇上,你赢了。”
姜遠晗握緊拳頭,神色冷靜的看着面前的梁平淑,她緊緊抱着陸磊的頭,一言不發的盯着面前的自己。
在她的眼裏,姜遠晗看到了無盡的恨意,那種内斂沉穩卻又如同瀚海的恨意。
姜遠晗知道,梁平淑想要殺了他。
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走出門口,溫清竹似乎想到了什麽,停住腳步回頭看向屋内道:“秀山,好好照顧平淑,從今以後,能保護她的隻有你了。”
站在梁平淑面前的崔秀山渾身一抖,随即鄭重的承諾:“我會的!”
走出乾元宮,長長的宮道内,不見任何宮人。
一直走到皇宮出口,溫清竹才看見有範榮正帶着兵部的清掃街道上血迹。
他坐在高頭大馬上,緊緊地抿着唇,看着身前遺留下一個護臂。
這個護臂上面有數個刀痕,範榮就這麽靜靜地看着,眼裏滿是滄桑和後悔。
溫清竹慢慢地走過去,踩在還沒未清掃幹淨的地面,一步一個血腳印,來到了範榮面前。
看着地上的護臂,溫清竹淡淡的開口:“我一直不太明白,範大人明知道範令這麽下去會死,爲什麽不阻止他呢?”
範榮收回視線,望着面色蒼白的溫清竹反問道:“王妃明知道你和皇上的事情會牽連很多人,但你還不是繼續了。”
沒有再和她說什麽,範榮一夾馬肚,牽起缰繩,指揮着将士加快速度幹活。
路旁的馬車行駛過啦,停在了溫清竹面前,溫清竹并沒有立刻上車,而是朝着城南看去。
目光所及之處,朝陽下的京城,本該是熱鬧繁華的。
可眼前的寂靜隻讓溫清竹覺得一陣凄涼。
趕回王府,卧室門口楊六正從裏面出來,他連忙道:“王妃,攝政王還好,你還是先去看看北鬥吧!”
“北鬥在哪?”溫清竹下意識的看向旁邊的側間,有丫鬟進出。
随着楊六一指,她便轉頭走了過去。
到了房間裏,她一眼看見芍藥站在床前,手裏拿着一把工具刀,很是遲疑的沒動。
溫清竹快步走了過去,到了芍藥身邊時,才看見北鬥是仰躺着的,胸膛前插着三把倒刺鈎,臉色很是蒼白。
看見她來了,芍藥白着臉問道:“王妃!我,我不敢動手,三根倒刺的兩根都靠近心髒。”
“沒事!我來!”溫清竹很冷靜的接過刀。
芍藥連忙退到一邊,喜兒剛好看見床上的北鬥,唇上的血色頓時消失無影。
大概兩個時辰後,溫清竹才取出倒刺溝,但北鬥失血太多,暈厥過去。
他體質特殊,外人根本無法給他輸血,所以必須要靠他硬抗過來。
放下工具,溫清竹慢慢的走出裏間,一眼看見傅烈披着外衫坐在桌前。
溫清竹連忙走過去,翻轉他的手腕,查看他的情況。
“我還好,北鬥替我擋住了緻命一擊,隻需要稍許休養就好。”傅烈擡手,理了理她額頭上被冷汗黏住的發絲。
“怎麽還好!如果我沒有拍北鬥過去!你可能就——”溫清竹聲音哽咽,沒能說下去。
想起當時的情況,她就一陣後怕。
可是她讓北鬥走了,陸磊卻還是死了。
她望着傅烈的眼睛,眼裏滿是淚水:“對不起,我不知道情況會這麽嚴重。”
傅烈搖搖頭,神色凝重道:“不管你和他有沒有賭約,他一定會這麽做的,從很早很開始,他就不是我們認識的那個人。”
“那現在……”溫清竹想起乾元宮的主殿内,姜遠晗看見陸磊的死,神色沒有一絲波動,仿佛這一切就該如此一樣。
這一刻,溫清竹心裏忽然浮現了一個想法,這樣的皇帝真的會成爲明君嗎?
傅烈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伸出另一隻手覆在溫清竹的手背上:“你放心,我不會眼睜睜看着他殘害忠良,禍害百姓的。”
“嗯。”溫清竹點頭,可她還是覺得,傅烈不會推翻姜家的統治。
整整一天,京城沒有任何人出來,寂靜得讓人心慌。
入夜,天氣變得涼快起來。
溫清竹坐在庭院裏,仰望着漫天的繁星。
綠陶拿了披風出來,輕輕替她披上:“王妃,小心着涼。”
“着不着涼,有什麽區别呢?”溫清竹收回視線,看向綠陶,眼裏滿是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