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烈心裏還想着雲州的事情,不再理會大王子的建議,直接命人把步六孤和大王子送走。
入夜時分,鮮卑大王子坐在客院的堂前,郁郁的喝酒。
幾瓶下肚,醉意盎然。
擡眼望着客院大門口,齊國的禁軍一動不動的守在門口。
想起這些日子以來的憋屈,想起老三得到父王的看重,想起他親手絞殺的妻子,大王子怒氣橫生,抄起酒壺,揚起來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清脆的瓷器破裂聲,驚擾了院子裏的烏鴉,耳邊是陣陣嘎嘎的鳥叫,撲騰着翅膀驚慌飛走。
大王子擡手擦嘴,腳步蹒跚的走到門口,被門口的禁軍齊齊攔住。
“大王子請留步,京城實行宵禁,任何人不得外出!”
“我是鮮卑大王子!未來的鮮卑王!你們這群齊人竟敢小看本王子!”大王子似乎醉得厲害,破口大罵。
攔住他的禁軍面無表情的望着他,隻要眼前的這個鮮卑大王子不離開客院就行。
院中的鮮卑護衛連忙趕過來,一邊道歉一邊帶着大王子離開這裏。
走遠之後,護衛低聲道:“王子,已經得到了梁家的地圖,咱們今晚就過去!”
鮮卑大王子臉色露出冷笑來:“好!!我倒要看看,什麽齊國貴女!竟然敢看不上本王!”
先前他總以爲齊國人看重貞潔實屬迂腐,現在看來卻可以讓他好好利用!
落英閣。
書桌前, 溫清竹聽完綠陶的禀報,便停了手中的筆。
“看來這個鮮卑大王子比我想象的更蠢。”
溫清竹收好東西,跟着綠陶上了馬車。
沒多時,馬車就停在了梁家的暗巷中。
大約等了一炷香的時間,馬車外出現陸磊的聲音:“王妃,一切已經準備就緒,就等着大王子上套。”
綠陶掀開車簾,溫清竹就看見了陸磊的一身寒氣,想到步六孤的處境,她便勸道:“下重手沒問題,雲州那邊有變,他這條命還是得留着。”
“臣明白。”陸磊轉身,迅速離去。
望着他的背陰,綠陶有點疑惑:“鮮卑真的會派人去雲州嗎?鮮卑距離匈奴都很遠,雲州就更遠,何況現在鮮卑王不是病重嗎??”
溫清竹擡眼望着天上稀疏的夜空:“起死回生丹,多麽誘人的東西,就是我也不免動心,何況其他人。”
不到半個時辰,院内遠處傳來一陣陣的聲音。
此起彼伏,越來越大,越來越近,直到牆内有火光躍動。
很快巷子外面有五城兵馬司的人過來。
在他們身後,還跟着鮮卑步六孤的衛隊。
不到兩刻鍾,衛隊折返。
步六孤經過巷子口的時候,突然朝着裏面看了眼。
在前面領路的範宇回頭問道:“大将軍還是趕緊把人送去宮裏給太醫看看吧。”
“嗯!”步六孤收回視線,跟在範宇身後策馬離開。
車内的溫清竹聽着馬蹄聲遠去,便吩咐道:“走吧。”
馬車掉頭,緩緩離開梁家。
她原本以爲大王子多少有些後手,沒想到這麽不堪一擊。
天色大亮,鮮卑大王子深夜潛入梁家,被梁家家丁打成重傷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京城。
今日早朝,皇上依然沒出現,攝政王全權處理此事。
種種斥責了大長公主驸馬梁召,貶他去西北修築長城。
梁召愧疚領命,接受懲罰,即日離京。
至于鮮卑這邊,傅烈也并沒有給什麽好态度,開口就是質問:“大将軍,本王一向認爲鮮卑有心和大齊和解,如今你們大王子竟然夜襲梁家,差點傷了大長公主,本王想問問,你們鮮卑到底有何用意?”
步六孤久經戰場,什麽爾虞我詐沒見過,立刻聽出來傅烈的意思。
在朝堂上說這樣的話來,定然是有十足的證據。
匈奴最具有威脅的白狼部落已經被消滅,隻塔實力也給削弱,目前看來還打不過陸家軍。
若是鮮卑和齊國明面上開戰,那麽留在幽州的護城軍必定回京,那就是傅家軍前去。
想當初,他們鮮卑把柔然按在腳下踩,企圖指染匈奴,被白狼軍打得丢盔棄甲。
鮮卑大王子妃的母族,曾是僅次于步六孤家族的将門。
因那次挑釁而全軍覆滅,大王子妃的母族就此衰敗,從而大王子的勢力也遠不如前。
若不是這樣的話,鮮卑王根本不會啓用慘敗過的他。
理清思路,步六孤面無表情的道:“大王子的行爲是他個人的行爲,鮮卑王一直有意和齊國交好,三王子已經娶了齊國公主,這邊是最好的證明。”
他這一開口,意思應很明顯,齊國要怎麽處置就處置,他不管,鮮卑王也不會管。
齊國是禮儀之邦,如今國盛民強,鮮卑肯讓步,齊國也不會咄咄逼人。
衛子嬰立刻站出來請求:“啓禀攝政王,既然鮮卑已經表明誠意,那我朝應該做出表率,大長公主雖然受到驚擾,但好在性命無憂,平淑縣主已經連夜趕回,貼身照顧,此事不如聽聽縣主的意思?”
命令下來到落英閣,溫清竹接旨,即刻動身去了梁家。
到了大長公主的院内,梁平淑和陸磊在門口廊下說着什麽。
見溫清竹來了,連忙上前迎接。
“參見王妃!!”兩人齊齊行禮。
溫清竹擡手:“不用客氣,殿下怎麽樣了??”
梁平淑搖搖頭:“不太好,還是和以前一樣。”
“王妃也沒有辦法嗎?”陸磊還是打心裏的認爲,隻要溫清竹回來,姜舞陽肯定會醒來的。
大長公主的情況,溫清竹已經來看過兩次,她的确沒辦法:“抱歉,我暫時還不清楚大長公主的病因。”
“陸磊!王妃已經盡力了!”梁平淑的語氣很是低落。
陸磊默然,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連溫清竹都治不好的話,那姜舞陽醒來的機會已經微乎其微。
三人一陣沉默,溫清竹想起來這裏的目的,便問道:“傅烈要處置大王子,衛子嬰讓我來問問你的意見。”
“我的意見?”梁平淑恨不得殺了他,但是衛子嬰既然讓溫清竹來問話,其實就是給鮮卑大王子一個台階下。
冷靜了片刻,梁平淑才公事公辦的道:“大王子雖然夜襲梁家,但并未讓母親有實質性的傷害,何況人自己也被身受重傷,爲了兩國交好,我們梁家就不追究他的責任。”
消息帶回宣政殿,步六孤自然也是公事公辦的道謝,然後告辭去太醫院。
昨夜陸磊可是做好了準備,想必鮮卑大王子真的隻剩下一口氣。
爲了讓鮮卑大王子活着,溫清竹決定親自過去再看看。
一路來到太醫院,外面很領着她去往重傷病院。
剛走進去不久,溫清竹看見步六孤正背對着她,和守在門口的護衛說着什麽。
走了兩步,她就聽見步六孤的語氣嚴肅起來:“有段到底去哪了?從前幾天我就沒看見他,現在大王子病重,他還不在,你最好實話告訴我!否則出了問題,誰也保不住你!”
護衛一臉爲難,正欲回話,卻看見溫清竹他們過來,連忙拱手行禮:“參見王妃!”
步六孤眉目一凝,轉過身來:“你怎麽來了?”
溫清竹看了眼屋内,滿臉擔憂道:“這京城我的醫術敢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你們大王子是貴客,在京城出事,我總是有些擔心的,所以過來看看。”
說到這裏,話題一轉,溫清竹好奇的看着步六孤問道:“剛才帶拿冠軍所說的有段是誰?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這個人?他是你們鮮卑人嗎?也來了京城?”
步六孤似乎不太想說這個人,轉頭領着溫清竹進去:“王妃要看大王子,這就請進吧。”
溫清竹望着他的背影,唇角一勾。
經過門口的護衛時,目光陡然深沉起來,看來鮮卑這邊也還有他們不知道的事情呢。
護衛神色瞬間繃緊,看起來很是警惕。
看過了鮮卑大王子,溫清竹這才放心下來。
陸磊雖然痛恨這個人,但他卻不是個沖動的人,該怎麽辦的事情就怎麽辦。
鮮卑大王子雖然還活着,但不如死了,算是徹底沒了威脅。
兩天後,步六孤收拾齊整,帶上鮮卑大王子,以及齊國的賞賜和新冊封的公主,告辭離京。
還未到洛城,他們的車隊就遇到了一個匆匆趕回來的人。
步六孤招手讓人停下,隻見一個年輕人迅速趕到了他們面前。
來人看着身後的馬車,憤怒又譏諷的問道:“大将軍還真是厲害,我們先别打大王子出這麽大的事情,大将軍連個屁都不敢放一個!”
步六孤冷冷的看着他:“你要是敢放屁,就自己去傅烈放一個看看。”
來人頓時氣得面色烏青,想罵卻又不敢還嘴,隻能騎馬趕去後面的馬車前。
下馬掀開車簾,看見大王子雖生猶死的模樣,頓時冒出殺意來。
“好!好!好一個攝政王!”
這人放下簾子,正欲轉身,發現馬車後面還跟着一輛豪華的大紅車辇,周圍還跟着齊國的儀仗隊。
“這是?”
他身旁的大王子護衛立刻回答:“後面是齊國用來聯姻的公主!”
年輕人怒極而笑,目光森冷的道:“不愧是齊國,竟然有這種本事!重傷我們鮮卑大王子,還敢拿随意拿宮女充當公主來聯姻!我倒要看看,今天我殺了這和親公主,他們齊國敢把我怎——”
他的話還沒說完,肩膀忽然被人按住:“住手!”
年輕人完全沒注意到豪華馬車的變化,隻冷冷的回頭道:“大将軍攔我,難道不怕得罪有段家!?”
沒想到的是,步六孤雖然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但視線卻是望着他身後的好話車辇。
周圍的鮮卑護衛突然齊齊抽出大刀,警惕的望着有段的身後。
背後傳來一種森冷的寒氣,年輕人猛然回頭,看見車辇侍女掀開,一名頗爲眼熟的侍女扶着一身火紅嫁衣的‘公主’,慢慢的走下來。
有段頓時皺緊眉頭,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女人,心裏如鼓點一般瘋狂跳動。
這個人很危險!
和親‘公主’慢慢掀開半透明的金絲蓋頭,露出一張傾城絕豔的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