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在溫清竹面前的,是兩種選擇。
右手邊的七瓶藥是加重了劑量,能讓溫清竹迅速解毒。
左手邊的十五瓶要是計劃中的劑量,規規矩矩的将副作用減少到最低的程度。
“你自己看着選擇。”飛天說完,似乎還想說什麽,但遲遲未開口。
溫清竹考慮了下,還是決定按照原計劃來。
不想一擡眼就看見飛天欲言又止的模樣:“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沒。”飛天轉身要走。
結果又立刻回頭道:“我想問問,你什麽時候有空?”
溫清竹想了會道:“應該是夏天到來之際。”
“好!”飛天一回應,轉身離開消失。
沒多時,綠陶送了清粥小菜進來。
溫清竹一邊吃着,一邊聽綠陶說着宮裏的事情。
“近來皇上每天都回去清甯宮坐一會,聽小方子和白笛的意思,皇上和皇後相處的氛圍還算融洽。”
“不過傅貴人那邊,皇上依然不允許任何人去探視。”
“鮮卑大王子似乎了解了平淑縣主的出行路線,每天都去堵她,步六孤将軍就每天給大王子送鮮卑的來信。”
“對了,定遠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匈奴想要恢複貿易,陸川直接拒絕,兩國又開戰了。”
溫清竹陡然停下:“隻塔想要恢複貿易?”
綠陶點頭:“嗯,這是送回京城的折子上說的,我去問過攝政王,和折子上的消息差不多。”
“那雲州那邊可有動靜?裴奕還是沒消息?”溫清竹感覺有些不對,雲州地下的墓葬裏面,肯定有秘密。
“雲州的消息暫時還沒,裴奕這邊,不隻是攝政王,皇上也在聯系他,但目前看來,似乎并沒有聯系上。”
綠陶說完,溫清竹就陷入沉默。
夜裏,月朗星稀。
溫清竹被北鬥的護送下,連夜出門。
悄悄來到了傅宣被關起來的莊子裏。
不想裏面的一開門,溫清竹看見傅瑜居然也在這裏。
兩位曾經的朝廷重臣,換上布衣,依然難掩身上的睿智。
“原來是王妃,請進吧。”傅宣似乎轉身往裏走,要說多恭敬也沒多恭敬,但态度上還是比以前好上不少。
溫清竹進去坐下,裴煜也沒起身行禮,隻是問了一聲。
等三人都做好,傅宣這才問道:“不止王妃深夜前來,有何要事??”
沉默半晌溫清竹才開口:“傅家一直翰林院中占據重要地位,特别是您造冊殿甚至都一度掌握在您手裏,關于前朝末代的事情,您可清楚?”
這話一出,傅宣側眼看向了裴煜,溫清竹便微微後仰:“裴老爺也是來問這件事情的?”
“算是,也不算是。”傅宣替裴煜回了話。
曾經針鋒相對的兩位,此時竟然像是老朋友一樣坐在了一起。
傅宣替裴煜回話,這一點溫清竹還是沒想到的。
畢竟現在的裴奕處在風口浪尖。
裴煜看了眼傅宣,眼神道謝,然後才看向溫清竹:“王妃,裴奕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我是真沒想到。他是前朝清雲公主的後人,這個想必你一定知道。”
“沒錯。”溫清竹點頭。
裴煜頓了頓問道:“那王妃相信世上有修仙之人嗎?”
溫清竹沒說話,但自己在德州的經曆,依然是她數個極深印象中的一個。
“不管你信不信,我還是要告訴你,西北之極有山名爲昆侖,傳聞那是通往仙界的地方,在裴奕幼年時,曾經有一位道士來過,想收裴奕爲徒。
當時我很是看重裴奕,畢竟他兩歲就展現出異于常人的聰慧,當時的我還是對他寄予厚望的。”
說到這裏,裴煜似乎想到了什麽事情,失聲笑了笑。
再擡眼時,眼底一片冷漠之色:“我拒絕了那位道長,不想裴奕的親生母親開始着急,聯系上了前朝餘孽,我才發現他母親接近我兒子竟然是另有目的!
隻因爲她算出我會位極人臣,必定會給裴奕鋪好路。他們一直都試圖推翻齊朝,一百多年竟然都不曾忘記!!”
“所以你才轉而培養裴芷萱?”溫清竹記得很清楚,裴奕和裴芷萱同父異母。
裴煜笑了笑道:“不是我轉而培養芷萱,而是我找來了芷萱的親娘,讓我那逆子生下了芷萱而已。”
望着他的神情,溫清竹發現,裴煜根本沒把他兒子當做一個人看,心裏不禁有些同情裴煜的兒子。
裴煜似乎看出他心裏所想,并不在乎的道:“我裴煜的兒子哪怕不如我,也不該如此簡單的被人利用,我都把裴奕母親是逆賊的證據擺在他面前,他竟然還苦苦哀求我放過那個女人。”
“如果是你,你會放過那個女人嗎?”裴煜靜靜的望着溫清竹,心裏已經知道答案。
溫清竹搖搖頭,又問道:“就算如此,那裴老又怎麽過來詢問前朝之事?”
這時候傅宣插話進來:“那是因爲裴煜又遇到了那位道長,在清雲公主的墓葬之中,有一顆能起死回生的靈丹,據說是昆侖仙人留給清雲公主的,但最後清雲公主爲何沒用,這就不得而知。”
“能起死回生的靈丹??”莫名的,溫清竹想到了婀娜交給她的那顆還魂丹。
裴煜似乎想起了什麽,解釋道:“清雲公主墓葬中的那顆靈丹和婀娜給你的還魂丹不同,據說隻要有死人的骨頭和頭發就能複活這個人。”
“你竟然知道婀娜曾經給過我一顆還魂丹!!”溫清竹發現,自己好像低估了裴煜。
想起他被裴奕逼迫至現在這般境地,難道隻是以退爲進?
心裏有一絲異樣劃過,但她還是更關注裴煜到底有什麽目的。
面對溫清竹的質疑,裴煜卻很奇怪:“難道不是能複活一個死人這種事情更讓驚訝嗎?”
“裴奕想複活誰都沒關系,我隻擔心近在身邊的危險。”溫清竹這話已經很清楚,她忌憚裴煜,已經有想要動手的意思。
眼看着氣氛緊張起來,傅宣不得不插話進來:“王妃,裴煜這老兒你大可以放心,裴奕比你更恨他,既然裴奕放心離開,自然是讓裴煜沒有實力翻身的。”
“傅宣!”裴煜終于忍不住的低吼出來。
要不是溫清竹在這,他絕對會痛罵出來。
這個老東西!自己也是被孫子搞成現在這個樣子,居然還有臉來嘲笑自己!
傅宣已經在莊子裏住了好幾年,心态早就不一樣,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說裴老頭,你現在的情況可比我差多了,至少瑜兒還是敬重我這個祖父的,哪像你,唯一有用的丫頭片子還在西北呢。”
“你說的也是。”裴煜忽然放心下來,他的情況隻有他知道。
他看了眼對面,芷萱是丫頭,可溫清竹也是丫頭。
比起傅宣這個老古董,裴煜認爲,無論孫女孫子,隻要有本事,他都是一樣看待。
溫清竹的視線在二人之間遊移,不管傅宣也好,裴奕也好,這兩個人都不能完全相信。
他們哪怕被關在莊子裏,心可還是活絡的。
等他們都主動不開口,溫清竹才問道:“裴老,能複活人的靈丹固然引人心動,可這世上你認爲會有白掉的餡餅嗎?不說代價是什麽,你特意透露這個消息,又有什麽目的呢?”
裴煜沒說話,他很清楚溫清竹不是那麽好糊弄。
不過不起溫清竹,還是他更了解裴奕。
“王妃其實也不必太過擔心,裴奕畢竟在我手下讨了十幾年的生活,他是什麽性子,我還是知道的。而且他想要複活誰,我也知道。”
裴煜探了探袖口的灰塵,悠悠的道:“當然,我也很清楚所謂的靈丹也并不是那麽容易得到的,很快這個消息就會傳回京城,他裴奕終究隻是裴奕,而不是王妃你,也不是攝政王。”
“你這是什麽意思?”溫清竹聽得出來,他話裏有話。
裴煜唇角一彎,從袖中拿出一封帶血的信來:“這是楊五生前留下的信,關于靈丹的消息我就是從這裏得到的!”
他把信放在桌上,退到了溫清竹的面前:“這封信本來是想送給王妃的,後來被裴煜發現,我不得已攔截下來。”
溫清竹一邊拿起信,一邊看着裴煜。
對于裴煜的話,她是一個字也不信。
真的隻是好心攔截下來嗎?
拆開信來看以後,裏面除了提到靈丹的消息,還提到了姜遠晗和傅烈之間必有一戰。
放下信後,溫清竹看向傅宣:“這封信的内容你也知道?”
雖是三月,冬天還是有點冷的,傅宣攏了攏袖子:“知道是知道,不過有一點我得提醒你,楊五是鄧葉洲的後人,傳承了鄧葉洲的本事,他既然拼死留下了這封信,那說明皇上和攝政王之間……”
剩下的話他沒說完,但溫清竹也明白,畢竟招兒也說過類似的話。
在溫清竹沉默的時候,傅宣和裴煜一直盯着她不放。
他們試圖從她的神情中看出點什麽,隻可惜溫清竹一臉平靜,并沒有洩露任何的情緒。
許久之後,綠陶在外面敲門,溫清竹才回過神來。
她站起身來,對傅宣說道:“或許過不了多久,我還會來打擾傅老。”
兩人跟着站起來,傅宣笑容滿面的道:“我等着王妃。”
離開屋子,溫清竹才發現是傅烈來了。
她下意識的看了眼屋内,傅宣和裴煜好像并不願意見傅烈,幾乎是背對着門口,仿佛沒看見傅烈一樣。
溫清竹跟着傅烈往外走:“你怎麽來了?”
“處理完政事,我就想去看看你,我算了算時間,今天是飛天最後一次送藥的日子,沒想到你不在,我就找了過來。”
傅烈看了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屋子門已經被關上。
望着前方的石子路,溫清竹搖了搖頭:“我現在已經好很多,你不用擔心我。”
不想這話讓傅烈陡然停下腳步,溫清竹回頭一看,對上一雙幽深的眸子,仿佛與夜色融爲了一體。
“傅宣把靈丹的事情告訴你了?”傅烈直接開口。
溫清竹輕蹙眉頭:“你知道這件事情?”
傅烈走上前去,一把抱住她,附耳低聲道:“清清,念福已經死了,他就算複活也不是你心裏的那個念福。”
這一刻,溫清竹渾身僵住,先前心頭的異樣逐漸明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