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到宮門口,就聽見小方子在勸說皇上。
“陛下,萬萬不能啊!攝政王有交代,您暫時不能離開這裏!”
跨過門檻,溫清竹一眼看見姜遠晗拿着劍,頭發散亂,被侍衛們圍在中間。
兇狠的眼神根本不是她熟悉的那個人。
想起薛苗苗的給的冊子,溫清竹心裏有軟下來。
走到侍衛身後,揮手讓他們都退下。
聽聞她的聲音,姜遠晗擡眼看過來,仰頭嗤笑:“你竟敢讓他們退下?”
“有何不敢。”在得知姜遠晗病情後,溫清竹心裏的那點戒備徹底消失,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姜遠晗擡起劍,指着她的心口,冷冷的道:“站住!”
溫清竹并沒有站住,還在繼續往前走,旁邊的小方子看得焦急萬分:“王妃!陛下!”
眼看着劍尖已經碰到了溫清竹的胸口,她還是沒有停下。
綢緞破裂的聲音響起,溫清竹的步伐收到了阻力,但她還是在往前。
“你不是要殺了我嗎??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在她要繼續往前的時候,姜遠晗猛地收回劍,側身轉過去,眼神充滿了悔恨。
爲什麽自己動不了手!
他的心好痛,甯願自己承受一切也不願意動姐姐一分嗎?
姜遠晗雙腿一軟,單膝跪地,劍刃落在地上付出清脆的響聲。
右手緊緊的捂住心口,雙眼猩紅充滿殺意,眼底深處卻是無盡的糾結。
“遠晗。”溫清竹蹲在他身邊,輕輕拍着他的背。
随着姜遠晗的雙肩顫抖,他慢慢的擡起眼,露出一雙單純懊悔的黑眸,不住的搖頭:“姐姐,不是我!不是我!”
溫清竹把他慢慢的扶起來,進去殿内坐下,遞給小方子一個新的安神湯藥方,讓他煮。
坐在姜遠晗身邊,溫清竹拿着手帕替他擦着冷汗:“沒事了,我們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可是他做了很多事情,姐姐不去管嗎??”姜遠晗的黑眸濕潤,閃着晶亮的光,一如當初溫清竹第一次發現他的時候。
溫清竹收回帕子,溫柔的看着他:“現在你才是最重要的,旁的事情讓攝政王去管就好,我陪在你身邊。”
“姐姐……”姜遠晗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麽,但話到了嘴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低下頭,怔怔的問道:“不管什麽事情,姐姐都不管嗎?”
“嗯,現在最重要的是你。”溫清竹的聲音如三月春風,拂過姜遠晗的心頭,讓整個人的靈魂都安靜下來。
小方子拿了安神湯來,溫清竹接過湯碗遞給他:“喝吧。”
姜遠晗拿過來剛放到嘴邊,忽然頓住。
“這不是以前太醫開的安神湯嗎?”他不解的看向溫清竹,卻見她笑顔如花。
“你又沒有病,不需要喝藥。”
肯定的語氣讓姜遠晗自己都有有些懷疑,他有些不太懂:“可是他還在。”
溫清竹對上他的視線,定定的道:“他就是你,你就是他,你是齊國昭武帝姜遠晗,沒有别人。”
這一天,姜遠晗的情緒一直很平穩,似乎再也沒有發病的迹象。
入夜之後,等姜遠晗睡下,溫清竹走出寝殿,她看着宮内的巡邏侍衛,這才發現皇上的暗衛竟然都不在。
在門外等了會,小方子撤退出來。
見溫清竹還沒走,連忙行禮問好:“見過王妃,您還有什麽事?”
“皇上身邊的暗衛怎麽都不在??”
小方子一怔,微微搖頭:“這件事情奴才不知道,應該是皇上吩咐了他們吧。”
前去宣政殿的路上,溫清竹很意外的碰到了蘇活。
“王妃,你是從乾元宮來的??”蘇活看向她過來的方向,微微沉思。
溫清竹點頭:“嗯,你放心,皇上今天很平靜,衛相他們被抓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提起正事,蘇活擡手指着宣政殿裏面:“我們先去裏面再說。”
到了書房這邊,衛子嬰不在,在的人竟然是金元寶。
看見溫清竹,金元寶行禮問好。
溫清竹擡了擡手,一邊往書桌那邊走,一邊問他:“金大人怎麽深夜還在這裏?”
“臣是爲了傅瑜大人的事情而來。”金元寶似乎已經認同她查收政務,并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喜。
走到傅烈面前,溫清竹一眼看見面上的一封信,上面的筆迹是傅瑜的。
她看了看金元寶,問傅烈:“這是傅瑜留下的信?”
傅烈點頭,随手從另外一邊拿出一摞案卷來:“比起這個,或許你更該看看這些案卷。”
“這些案卷……”溫清竹伸手拿過最頂上的案卷,第一個就是慎刑司長官黑濟仁的案子。
翻開之後,她的臉色白了白。
中毒,重傷,雙手雙腳解被砍去,眼睛被挖,舌頭被拔,耳朵也被人戳壞。
溫清竹整整擡起頭,感覺喉嚨有些幹:“這是誰的做的?”
“你繼續往下看。”傅烈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拿着案卷的手有些發抖,溫清竹下意識看了看剩下的一摞案卷,平複了好一會,才繼續往下看。
看完之後,溫清竹放下了案卷,轉頭看向蘇活:“這些案子你都知道嗎?”
“知道,我雖然請辭,但裏面的案子有一半是我請辭之前留下的。”蘇活臉上滿是凝重,顯然他也清楚這些事情。
溫清竹沉默的看着桌面上的案卷,這麽多,能擺在和黑濟仁一起的案子,都不會是普通人。
京城這邊,能做出這麽多事情的人,隻有一個人。
閉了閉眼,平複内心的不安,溫清竹終于明白姜德佳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誰也逃不過苛政。
溫清竹擔心姜遠晗那邊有變故,她又想去看看黑濟仁,便離宮出去。
慎刑司後院卧室。
輕輕推開門,守在床前的婦人便當即轉頭,看見溫清竹的模樣時,她連忙起身出來,跪下行禮。
“參見王妃!”
溫清竹伸手把婦人扶起來,望着這張隻在畫像中看過的臉,滿含歉意的道:“黑夫人,對不起。”
“王妃不用道歉,而且你來得正好,我有東西要交給你!”黑夫人連忙帶着她進入裏間。
停在床前,黑夫人在枕頭芯裏面好一番摸索。
溫清竹望着床上不成人樣的黑濟仁,不禁握緊拳頭,他是在自己的慎刑司出的事。
殘害他的人手段殘忍,不必黑濟仁差多少。
黑夫人拿了一枚碎掉玉佩出來,遞給溫清竹道:“王妃,這是夫君藏在嘴裏的東西,過了好些天我才發現的。”
結果玉佩碎片一看,溫清竹的眼神頓時冷冽:這不是當初溫家給溫家女兒定制的玉佩嗎?
想了一圈,腦海中浮現了一個人的模樣。
溫清竹收起玉佩碎片,又問黑夫人:“你剛才說,我來的正好,是什麽意思?”
看着床上的丈夫,黑夫人忍不住的落淚:“其實在夫君出事前,他已經有預感,他那幾天很焦急,想給王妃送信,但消息怎麽都送不出去,他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忍住心裏的悲恸,黑夫人轉身抓住溫清竹的手腕:“王妃!我不求你給夫君報仇,但求求你放我們走吧,那些人一直沒放過他,最近我都能感覺到,他們已經潛入慎刑司了。”
“黑夫人放心!我回來了,不會讓這些人得逞的!”溫清竹竭力安慰她,但黑夫人仍然很害怕。
突然間,她又笑起來:“對了!攝政王回來了!他還帶着傅家軍回來了,我們肯定不會有事的!”
“你對攝政王這麽有信心?”溫清竹感覺,傅烈的聲望比她想象更好更大。
黑夫人點頭,一臉慶幸的道:“本來夫君活不下來的,是攝政王的人及時趕來,不僅救了我,還救了夫君。”
床上的人似乎動了動,黑夫人連忙轉身,握住黑濟仁沒有了雙手的手臂。
用臉貼着他的肚子,輕輕說道:“你放心,是王妃來了,她和攝政王安然無恙的回來了。”
黑濟仁的身體突然不停的抖動,黑夫人緊緊看着他的身體,然後再次貼着他的肚子道:“好。”
得到了這個回應,黑濟仁才安靜下來。
黑夫人此時已經冷靜許多,不知道是因爲黑濟仁給她‘說’了什麽,還是因爲傅烈回來了。
“王妃,在夫君出事前,他來見過我一面,告訴我萬一有一天他死了,就找上夫人,讓夫人轉移雲婉。”
溫清竹摸了摸腰間的玉佩碎片,然後點點頭。
出門後,看見新任的慎刑司長官已經在門口等她。
“參見王妃!”
溫清竹擡手:“起來吧。”
慎刑司長起身後,露出一雙熟悉的眼睛來。
曾經她也在慎刑司待過一段日子,知道這個人是黑濟仁極其信任的人。
“既然你是黑濟仁選擇的人,我也不指望你多麽厲害,至少無功無過,吩咐下來的事情一一辦好便是。”
慎刑司長颔首回禀:“微臣遵旨!”
溫清竹想了下又道:“蘇活已經入宮,攝政王也已經主持朝政,你現在好好守住慎刑司就好!”
“微臣明白!”
離開慎刑司,溫清竹回宮,在到達乾元宮門口時,見到白笛站在這裏等她。
“白大人怎麽來了?”
白笛行禮後,看了眼乾元宮裏面道:“是皇上命臣過來的,這是七天前吩咐下來的事情。”
“七天前?”溫清竹一想,那時候她還沒回京。
考慮了下,溫清竹就帶着白笛一塊進去。
坐在側殿裏,命人上了茶便屏退閑雜宮人。
白笛坐在下首位,想了會主動道:“王妃可想問衛小姐和招美人的下落?”
溫清竹眼眸微微一眯:“你知道?”
“臣不知,但夜乾知道。”白笛對上她的視線。
自從溫清竹走後,宮内的大部分事情轉交給小方子和琳琅。
原來衛卿霖和傅珏在的時候,更是沒有她用武之地。
因此這大半年來,白笛一直管着宮外的事情。
不過畢竟是司宮台,皇宮内務,她插不上手,但很多也都清楚。
白笛又道:“其實王妃沒發現一個問題嗎?琳琅姑娘本該協助管理後宮,但她一直沒有露面。如今衛小姐和傅貴人都不在,臣猜測,琳琅姑娘或許在招美人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