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溫清竹的臉,努力的保持平穩的呼吸:“有些話,我本來不想說,想用行動來證明的,可是我怕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不!你有時間的!你做給我看!”眼淚終于模糊了視線,大顆大顆的往下落。
溫清竹根本不願意承認,傅烈會再一次死在她面前。
望着她的眼淚,傅烈的心跳加速,想要擡手擦幹她的眼淚,但他實在沒力氣。
隻能道歉:“對不起,是我讓你擔心了。”
溫清竹根本不敢再看他,而是擡頭對北鬥吩咐:“你去周圍看看,有沒有牧民,哪怕遇到匈奴軍也好,你去找馬車過來!快去啊!”
話一說完,溫清竹就感覺傅烈握緊了她的手。
“清清,我知道你心裏還有另一個傅烈,他爲你生,爲你死,爲你擋住了一切!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代替那個傅烈的位置。”
“咳咳!!”話說到一半,傅烈仿佛嗆到了一樣,猛烈的咳嗽起來。
不一會,他的嘴角就流出血來。
溫清竹抓着袖子,神色慌張不已,不住的替他擦血:“不要再說話,好好休息!我心裏隻有你!隻有你!”
“我知道你心裏有我,可是我很自私,我隻想你的心裏隻有我,哪怕你心裏的那個人是我的前世,我想用行動告訴你,他可以爲你死,但我可以替你遮風擋雨一輩子。”
傅烈再次輕咳了兩聲,溫清竹不住的搖頭,她已經看不清楚傅烈的模樣,任由淚水滴落在他臉上,混合鮮紅的血沒入他的脖頸之中。
“可是現在,我好像做不到了。不管我也不後悔,至少我也爲是爲你而死,這樣一來,我和他在你的心裏,至少是一樣的地位。
我很開心,能爲了你做了這麽多事,陪伴了你這麽久,多希望我能一直陪你到……”
聲音越來越小,直到傅烈的話戛然而止。
溫清竹拼命的喊着傅烈的名字,可是傅烈再也沒有睜開眼。
她抓着傅烈的手腕,感受着他的脈搏越來越低,幾乎消失不見。
“有沒有人?有沒有人來??”溫清竹望着周圍哭喊,直到遠處有一隊人馬趕來。
領頭的人正是賀賴,他勒馬停在溫清竹面前,望着溫清竹哭得肝膽俱裂,眼裏滿是他從未見過的恐懼。
她在害怕?
北鬥想要把馬車被牽過去,卻被賀賴的人攔下。
溫清竹哭得哽咽難言,聲音一抽一抽的祈求賀賴:“救救傅烈!救救他好不好?你想要我做什麽都可以!!隻要你能救他!!”
賀賴握緊了缰繩,定定的望着溫清竹,眼前的這個人是他曾經可望而不可即的。
如今她在祈求自己,願意付出她的一切。
可是爲什麽,自己一點都不開心。
他見過很多死人,在看到傅烈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傅烈死了。
他們過來的時間掐得剛剛好。
賀賴精心算計,如願以償的等到傅烈死去。
可他爲什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感。
眼前的溫清竹真的是他想要的溫清竹嗎?
耳邊不斷響着溫清竹的哭喊,賀賴隻覺得她格外的陌生。
終究,他翻身下馬,讓人把北鬥放了過來。
他走到溫清竹面前,抓住溫清竹的胳膊:“他死了!”
溫清竹緊緊的抱着傅烈,看也不看他,十分肯定的道:“他沒死!我會救他的!”
賀賴看着她臉上有種詭異的信念。
在溫清竹想要把傅烈扶起來的時候,賀賴鬼使神差的幫着她扶起傅烈。
手經過傅烈的胸膛時,那裏一片安靜。
賀賴突然很憤怒,攔住了溫清竹,一字一頓的告訴她:“傅烈死了!你聽聽,他的心跳都沒有!”
“那又如何!”溫清竹擡起眸子,冷冷的望着賀賴,“無先生說過,我能救他!多澤也說過,我能救活一個死人!傅烈不會死的!”
迅速上了馬車,北鬥立刻駕車離開。
賀賴望着他們離開的背影,神色晦暗。
路上。
馬車裏。
溫清竹繼續給傅烈上藥,有限度的按壓他的胸腔。
在她沒看到的時候,衣擺下的紙人露出了一隻手,搭在了傅烈的手指上。
傷口的血已經凝固住,傅烈停止心跳已經快半刻鍾。
溫清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但她不斷告訴自己,一定能救活傅烈的!
她已經放出信号,那個人肯定會來的!
走了沒多遠,馬車陡然停下。
北鬥忽然掀開車簾,溫清竹擡頭看去,發現素履夫人正背着藥箱,朝着他們這邊狂奔而來。
不多時,素履夫人到了跟前,崔立朝裏面挪了挪,讓她進來。
她迅速打開藥箱,拿出之前婀娜送給她的還魂丹。
溫清竹迅速碾碎喂給傅烈吃下,但這一次傅烈已經咽不下去了。
“怎麽辦?怎麽辦?”溫清竹開始着急起來。
正在這時候,素履夫人有打開了一個藥箱,她拿出一根半透明的軟管來,遞給溫清竹道:“用這個!可以把藥丸沫送進傅烈的肚子裏!”
說着,素履夫人拿出一本書來,遞給溫清竹道:“這是謝公子在我走之前讓我一起帶給你的,這個能救将軍!”
溫清竹迅速的翻了翻,一目十行,上面記載了一些很奇怪的工具和辦法。
擡眼看去,在素履夫人帶來的藥箱裏面,還有純白色的箱子,頂部畫着一個紅十字。
打開後,裏面有書中記載的很多工具。
溫清竹不管其他,根據剛才所看,開始用軟管讓傅烈喝藥。
接着拿出一個筒狀帶有針管的東西,按照書上記載的位置,插了進去,開始拉動筒狀物的拉手,很快吸出來一些粘液。
這一瞬間,傅烈的竟然張開嘴猛的吸了一口氣。
放下筒狀物後,溫清竹驚喜難以自控,但她還是迅速的按壓傅烈的心髒。
傅烈的身上本來就有傷,被她按壓的時候,傷口崩裂,鮮血飛濺在溫清竹的臉上。
可溫清竹不敢停手,哪怕肋骨斷裂,她還是按照書中記載的辦法,不住的按壓。
隻因爲他發現傅烈的呼吸越來越順暢。
等到他的呼吸正常以後,溫清竹這才停下,轉頭重新拿了一個筒狀物。
素履夫人也伸出手來,卷起袖子道:“抽我的血!謝公子說,我的血和傅公子是一樣的!”
“嗯!”溫清竹之前也給人輸過血,隻不過并沒有手裏的這些工具。
按照記載,一個人不能一次性抽太多。
溫清竹根據上面記錄的刻度,對比了書上的數字,一共抽了四管血。
然後用另一條帶有細針頭的軟管,把素履的血補入了傅烈的身體。
這些做完之後,溫清竹小心抱着素履和傅烈血管的傷口。
靜靜的等待了一刻鍾,傅烈的呼吸已經平穩下來,也沒有出現其他的異常狀況。
溫清竹這才送了一口氣,讓北鬥出發。
馬車走的很慢,一直再次天黑,他們才到達了雍和關。
此時的雍和關前面,堆滿了屍體。
隻有中間的一條道被清理出來。
北鬥揚起了傅家軍的旗幟,很快有人出來迎接。
在看見溫清竹的時候,來人立刻迎着他們進去。
到了管内,溫清竹才發現,原本駐軍的地方,似乎空空蕩蕩,但滿地的鮮血,還有殘留的肢體,已經各種沒來得及收揀回去的兵器等等。
很快,陸姝帶軍過來。
看見馬車的時候,連忙問道:“清竹?傅烈也在裏面嗎?”
溫清竹伸手撩開一半車簾,點了點頭:“在,他受了嚴重的傷,需要好好修養。”
陸姝看着溫清竹身後,傅烈的确躺在馬車裏面,這才放心下來。
一路回到了定遠,城内空空蕩蕩,看不到一個百姓。
溫清竹什麽也沒問,跟着陸姝回去了陸家。
到了屋裏,安置好傅烈,陸姝要告辭離開。
溫清竹這才上前一步,攔住她:“陸姝姐姐,陸大将軍和陸川怎麽樣?”
“他,他們沒事!”陸姝回過頭來,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但她紅了的眼睛卻騙不了任何人。
回頭和素履北鬥招呼了一聲,溫清竹跟着陸姝去看了陸承恩。
他受傷嚴重,情況并不比傅烈好多少。
看完了陸承恩的情況,溫清竹拉着陸姝到門外去,這才問道:“是不是謝飛沉給大将軍看了的?”
“嗯!他用了一些很奇怪的工具,還用了很多藥神谷的靈藥,可是他還是說,如果半個月内,我爹要是沒醒,他可能永遠也醒不來了!”
陸姝說着,眼淚洶湧而下,如潰堤的河流,怎麽也止不住。
溫清竹伸手輕輕抱住了她,眼神堅定的起來:“姝姐姐,陸大将軍一定會好起來的。”
“嗯!”也不知道陸姝獨自一人撐了多久,這一刻她終于靠在了溫清竹的肩膀上,放聲痛哭。
許久之後,陸姝才緩過來。
她擦幹眼淚,眉頭緊皺道:“我爹好歹還在家裏,可是小川和雷姑娘目前還沒有消息。”
“是隻塔抓走了他們?”溫清竹一下切入要點。
陸姝點點頭,卻又搖搖頭:“我覺得是他,可沈玉昨晚回來,他很肯定的說,抓走小川和雷姑娘的人不是隻塔。”
“是裴奕!”溫清竹深吸一口氣,說出了陸姝沒說出的名字來。
“對對對!沈玉說,抓走他們的人是裴奕!”陸姝連連點頭。
想起她還在匈奴的時候,沈玉就給她說過,裴奕想要殺了陸策。
既然裴奕抓了陸川和雷爍,說不定目的是冰凝!
畢竟知道左冰凝在哪的人,除了她和左堂。
裴奕想要利用他們,來逼問左冰凝的下落,目的最終還是陸策。
“現在陸家軍是你帶領嗎?”溫清竹覺得,她還是得先了解這邊的情況。
陸姝擡手領着她去隔壁。
關上門口,她才才轉過身來,拿了一個盒子出來。
打開給溫清竹一看,裏面除了有陸家軍的虎符,還有傅家軍的虎符。
“這是雍和關之戰開始前,我爹交給我的,他說傅烈這一去不知道能不能回來,就把虎符留給了他,然後一起交給了我。
準确來說,我手裏現在掌着陸家十萬大軍,還有傅烈僅剩的一萬大軍。”
溫清竹看着盒子裏面的虎符,心跳再次猛烈的跳動。
原來傅烈早就知道,他這次可能回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