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眼看去,最上面的是一個名單。
綠陶往下面翻了翻,名單下面,是一疊供詞,最下面則是三本賬本。
溫清竹接過名單一看,上面的第一個名字就是林州的同知。
“根據後面的簡要消息看來,這個同知還是你一手提拔起來。”
白洞拱手道:“他本來就是安插過來,盯着下官的人,與其不知所措的防備,不如把他調遣到身邊來,這樣更安全。”
這個白洞倒是有點聰明。
大概的看了看這些東西,林州幅員遼闊,地形也比德州和雲州複雜許多,所以管理起來并不容易。
德州和柳光他們,不是沒想過控制林州,隻可惜雲州那邊已經讓他們精疲力盡,便無暇顧及林州這邊,走的是慢慢滲透的路子。
不明白的地方,溫清竹時不時的問一句,白洞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林州原本的問題就不大,現在白洞主動配合,溫清竹自然省心許多。
末了,溫清竹問他:“你認識白流芳嗎?”
聽到這個名字,白洞連忙點頭:“他,他是我兒子!前幾年失蹤,我這邊一直沒有線索,隻知道是被德州這邊的人抓走的。”
溫清竹察覺到了他話裏面的意思:“你是說不是柳光下的手?”
“不是。”白洞很肯定。
德州這邊的消息很快傳到了雲州,唐勤思考再三,把嚴勇章派了過來。
知州出事的情況下,知府親自過來,很能穩定民心。
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份中旬,天氣越來越冷,雙峰山那邊也徹底安靜下來。
京城那邊有人過來。
一大清早,溫清竹得到消息出門,守在城門口。
她上次給京城送消息是讓明軒過來德州這邊。
可她收到了消息确實溫明良的信。
很快一對騎兵出現,看那個旗幟,是護城軍的!
溫清竹嚴肅起來,迅速吩咐陸家軍暗中做好準備。
不一會,騎兵停在了門口,爲首的人竟然是雷嘯。
他下馬之後,快步走到溫清竹的面前問道:“他的屍首呢?”
“在雲州,他——”
溫清竹的話還沒說完,雷嘯轉頭去了馬匹那邊,和緊跟着下來的溫明良說了幾句,似乎在交代事情。
完了,雷辯重新騎上馬,帶着騎兵繞路避開德州城,開始往雲州趕去。
前面還有幾個人沒走,正是溫明良他們。
溫清竹迎上去問道:“你們接到了我的信嗎?”
“什麽信??”溫明良驚了一下,解釋道,“雷大人趕來是因爲接到了雷三的死訊,他找護城軍借了兵馬,剛好我也有急事要過來,所以就和雷大人一起過來的。”
不知爲何,溫清竹心裏漏跳了一下:“什麽急事?”
溫明良望着她的眼睛,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指了指裏面道:“七姐,我們先進去再說。”
跟着他往城内走了幾步,溫清竹的眼皮突然跳得厲害。
她一把抓住溫明良的手,停下來道:“你現在告訴我,是不是明軒出事了?”
溫明良點頭:“是,他被姜遠成抓走了。”
“你說什麽!明軒被姜遠成抓走了?他怎麽會被抓走!!京城我不是清理過一遍嗎?”
溫清竹有些無法接受,可是她突然想起自己還在匈奴的時候,好像就做過關于明軒的噩夢。
她轉身就往城内快步走,溫明良趕緊跟在身後。
一直到了衙門裏,溫清竹才算是冷靜下來。
她仔細推算過,明軒不可能被抓。
坐在了屋裏,溫清竹望着身邊的溫明良道:“京城那邊,一直沒有消息傳過來,明軒被姜遠成抓走之前,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溫明良咬了咬下唇,掙紮了半天才道:“皇上聽了裴相的建議,要迎娶衛卿霖爲皇後,明軒和陛下起了沖突,在康城那邊,明軒遭到了暗殺,受了重傷。
皇上要去救人,不想蔣家叛變,護城軍阮密拉住他,明軒這下被抓走。調查到了現在,才知道明軒在姜遠成手裏。”
聽着他的話,溫清竹的神色如常,隻是靜靜的看着門外。
屋内沒有任何聲音,壓抑的寂靜中,溫明良總感覺溫清竹的情緒不太對。
躊躇了會,他小心翼翼的問道:“七姐姐,皇上讓我過來幫你,他說他會完好無損的救出明軒的。”
溫清竹慢慢的掀起眼皮,一字一句的問道:“這個消息傅烈早就知道對吧?”
溫明良頓時着急起來:“七姐姐!!這件事情和皇上和攝政王一起商議的結果,姜遠成的目的就是爲了引你過去,現在他們已經布置好了,最遲這個月底,肯定能把明軒救出來的!!”
“你說得對。”溫清竹慢慢的站起來。
溫明良正要松口氣,不想溫清竹話鋒一轉:“他們都商議好是他們的事情,我想要怎麽做是我的事情。”
她直接往外面走去,溫明良趕緊追上來。
到了門口,溫清竹陡然停下,側首望着他道:“既然明軒沒能過來,那德州這邊的事情就交給你,有什麽不懂的,你去問茉莉和楊六,另外還有兩個值得信任的人,唐勤和沈玉,等你和雲州那邊聯系上,就知道他們的作用。”
“七姐姐!”溫明良想要阻止。
不想溫清竹快步走去外面,背對着他說了一句:“你能不顧一切的救清芯,那我也能不顧一切的救明軒。”
這一刻,溫明良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再也動不了。
是啊,如果他站在七姐姐的位置上,肯定也不願意被人蒙在鼓裏。
不到一個時辰,溫清竹就帶着人出發。
正從定遠往德州這邊趕的傅烈,半路碰到了雷嘯。
得知溫明良過來,傅烈就知道大事不好,即可掉頭往揚州的方向而去。
這個時候,姜遠成在揚州處理沈家的事情。
溫明軒又是他手裏重要的籌碼,所以溫清竹肯定也在揚州。
疾馳半日,傅烈就追上了溫清竹。
他帶隊迅速超前,一拉馬缰繩,掉頭橫着停下,逼迫溫清竹他們止步。
傅烈翻身下馬,慢慢的走到溫清竹的面前。
看着面前的傅烈,溫清竹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天上落着小雪,悄無聲息的停在了溫清竹帶着兜帽的頭頂。
爲了方便騎行,溫清竹穿得并不多,疾馳半天,她的唇凍成了烏青色。
兩個人相顧無言,最終還是傅烈先開口:“清清,姜遠成這次來者不善,我見過了無先生,你不能去揚州。”
有些事情,或許她需要說清楚一些。
溫清竹跟着下馬來,走到了傅烈的面前,溫和的笑道:“之前你不讓我去匈奴,甯願我去揚州,現在怎麽突然又反了過來?”
“清清,我不讓你去揚州,是因爲謝飛沉都落到了姜遠成的手裏,你要是過去,我怎麽能放心!”
傅烈一看她這個神情,就知道她在意的,其實是另外一件事情。
眼前的傅烈還是記憶裏的樣子,可溫清竹從心裏深處有一種陌生感。
懊悔油然而生。
上次還在定遠的時候,她明知道傅烈有事情沒有告訴自己,可她竟然沒有追問!
溫清竹閉上了眼睛。
傅烈明知道明軒在自己心裏有多重要,他竟然一直隐瞞到現在。
睜開眼睛的溫清竹慢慢走到傅烈面前,握着他的手,靜靜的道:“你讓開吧,我的事情我自己解決。”
“清清。”傅烈下意識的反握住溫清竹的手,急促的解釋,“我真的不是故意隐瞞你。”
溫清竹慢慢的推開他,臉上的笑沒有一絲溫度:“他是我弟弟,我最重要的親人。”
她剛一轉身,手腕就被人抓住。
溫清竹神色冷漠的回頭:“放開。”
傅烈沒有放手,直接伸手要打暈溫清竹。
不想他的手刀還沒落下,傅烈突然感覺渾身沒有了力氣。
迫不得已的他隻能松開溫清竹的手,半跪在地上。
傅烈艱難的擡起頭,對上溫清竹那雙蒙上寒霜的眼睛,兩個人中間隔着風雪,仿佛有萬丈距離那麽遠。
“抱歉,本不想對你下毒,可是我知道你肯定會動手。”溫清竹露出一個凄涼的笑來。
而後,沒有任何的留戀的離開。
在溫清竹騎上馬離開之後,傅烈再也撐不住的撲在了地上。
他的整個臉都埋在雪地裏,卻絲毫感覺不到冷,因爲他的心更冷。
清清,你什麽時候才會徹底的相信我……
從德州到揚州,騎馬最快需要十天。
但若是在半路換成水路,則可以減少兩天的路程。
溫清竹一邊趕路,一邊給姜遠成放出消息。
五天後,她換乘船隻的時候,終于遇到了一個熟人。
“大人,這邊請。”蔣子昂從身側走來,笑眯眯的看着她。
這次姜遠成派他過來,很顯然是上次任務成功的原因,他得到了更多的信任。
身邊的北鬥立刻站了出去。
溫清竹擡手讓他退下,上前對着蔣子昂道:“蔣六公子,好久不見。”
看她這麽能沉住氣,蔣子昂啧啧稱奇:“上次在清淨寺相遇,本來能殺了你的,可惜可惜,傅烈和小皇帝的人太厲害,根本不給我機會啊。”
溫清竹依然鎮定,不動聲色的怼回去:“不是他們的人太厲害,而是蔣六公子的人還需要多加訓練才是,否則以後,你就更沒有機會了。”
“你——”蔣子昂的怒火頓時被點燃。
隻是一想到姜遠成這次的計劃,他強行忍下來:“大人果然還是和以前一般伶牙俐齒。”
溫清竹淡笑:“過獎。”
蔣子昂再也沒有耐心,側身讓開,直接船上道:“大人請吧。”
無視周圍越來越多的窺探視線,溫清竹坦然走上去。
船隻沿着水流,加速往揚州行駛過去。
溫清竹坐在窗戶邊,靜靜的看着外面。
本來負責盯着她動靜的蔣子昂,看到她如此配合,心裏不禁心生疑惑,難道真如姜遠成所猜測的那樣。
溫清竹和傅烈之間出現了問題?
行船的速度很快,而且補給方便,三天後準時到達揚州。
讓溫清竹沒想到的是,來接她的人居然是景一諾。
溫清竹站在船頭,等待着船隻停穩。
遙遙的望着碼頭的景一諾,心裏浮現出很多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