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誰?
爲什麽會一眼看出自己的身份,她很确定自己沒有任何洩露。
唯獨知道她這個身份的人,最可疑的就是賀賴。
但現在的賀賴不可能出賣她。
如果不是後來被出賣的,那就隻有一種可能。
波冬是聽說她來了天鷹城之後才離開的。
大約等了半個時辰,隻塔帶着雷爍終于到了。
溫清竹擡頭看去,視線和隻塔短暫的交彙,随後看到了他身邊,幾乎寸步不離的雷爍。
她看起來倒是神色正常,隻是眼底的淤青告訴溫清竹,雷爍現在的狀态很不好。
上座還剩下兩個,便是溫清竹上面的位置。
隻塔經過溫清竹面前的時候,忽然停下來,望着她的眼睛問道:“感覺好像在哪見過小水大人。”
“是嗎?我倒是久仰四王子的大名,很想去科爾紮看看呢。”溫清竹皮笑肉不笑,渾身的敵意沒有絲毫掩藏。
隻塔凝神片刻,笑了笑,過去坐下。
雷爍并沒有坐在第二個位置上,而是坐在了隻塔身邊。
沒過會,阿提亞走了進來。
看到了隻塔這邊有一個空位,連忙走了過來。
在她要坐下的時候,丹頓站了出來,攔住她道:“阿提亞,這個位置是我的,抱歉。”
不等阿提亞的怒容顯現,丹頓已經坐了下去。
阿提亞控制不住的怒吼:“你竟敢搶了我的位置!”
她轉身望着對面的波冬。假裝哭喊道:“表哥!丹頓欺負我!”
波冬仿佛沒看到她這個人一樣,該喝酒的喝酒,該和身邊人聊天的聊天,完全忽視了阿提亞。
搞得他面紅耳赤,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終于,主位上的犁更開口了:“阿提亞,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坐在我身邊來。”
他指了指自己旁邊的坐席,神情滿是輕視。
既然已經徹底看不起阿提亞,那麽他犁更正妻的位置就絕不可能給她。
所以他身邊次一等坐席,是給伺候的女奴或者小夫人準備的。
這個羞辱無異于直接扇了阿提亞一巴掌,她通紅的臉順便變得煞白起來。
大殿之内陡然變得異常安靜,唯獨隻有阿提亞還在粗重的呼吸。
阿提亞一步一步的後退,先指了指犁更,而後指了指波冬,最後指到了隻塔那邊。
不知道是心軟還是怎麽了,她終于還是沒有指着隻塔,而是指着他身邊的雷爍,大喊道:“你們會後悔的!阿爺不會放過你們的!!你們真以爲阿爺什麽準備都沒有嗎?!”
阿提亞轉身就要走,雷爍忽然開口道:“阿提亞,你知道爲什麽隻塔連說話都不願意和你說了嗎?”
聽到雷爍開口,阿提亞越發的紅了眼睛,猛地轉頭過來,如同野獸一樣的盯着她。
衆人的視線也都落在了雷爍身上。
她正欲開口,被隻塔按住了手。
雷爍嗤笑一聲,執意開口道:“因爲你像一條狗,隻知道跟在隻塔身後,丢失了你自己優勢,讓你變得一文不值!你要是能拿出籌碼來和隻塔談判,如同我這樣——”
她指了指自己,接着道:“不管是你本身有價值,還是你你阿爺願意幫你,總之你有自己籌碼,隻塔絕不會無視你。”
雷爍又看了周圍所有人一圈,指着犁更和波冬道:“他和他,也不會!”
阿提亞正要罵出來,大殿之中突兀的響起掌聲來。
衆人看去,發現溫清竹也跟着道:“阿提亞公主,你是先匈奴王認的幹女兒,本就是身份高貴,是未來的阏氏,你喜歡誰都可以,但怎麽能丢掉了最重要的東西呢。”
“你——”和面對雷爍不同,阿提亞對于眼前這個小水大人,完全的羨慕嫉妒恨。
溫清竹看她還雲裏霧裏的,幹脆直接挑明:“你現在有的,是誰給的,那就去找誰,懂嗎??”
靜默片刻,阿提亞陡然明白了過來。
眼裏一陣狂喜,但很快冷靜下來。
她看了這裏所有人一眼,轉頭離開。
屋内一陣安靜,溫清竹繼續喝酒。
身邊的丹頓忽然問道:“大人爲什麽要指點阿提亞?”
溫清竹看也不看他,隻是感慨的道:“都是女人,何苦爲難。”
雷爍心裏激動不已,看來這次她做對了。
隻要挑起阿桑部落和隻塔的不和,那就是給她制造機會。
溫清竹突然站起身來,走到了雷爍面前。
隻塔下意識的伸手護着雷爍,警惕的盯着溫清竹。
“第一次見到這麽有趣的姑娘,那就把這個送給你吧。”溫清竹拿出平安符來,遞了過去。
隻塔緊緊盯着這個符咒,他在齊國帶過一段時間,知道這個道教的平安符。
他不明白的是,爲什麽溫清竹會有這個?
雷爍卻看直了眼睛,直接呆住。
這個筆迹是……是,是爹的!
沒錯!是爹的!!
溫清竹知道雷爍認了出來,便解釋道:“這個平安符是玄爲道長送給我,現在我和姑娘有緣,送給你吧。”
她再次往前面一送,雷爍連忙伸手去接,卻被隻塔攔下,代替雷爍拿了過去。
雷爍頓時生氣起來,直接揚起手來。
但揚到了一半,她的動作便陡然被止住。
很快雷爍的胳膊上浮現了上十個勒痕,連接着她的雙腿。
溫清竹瞬間瞳孔猛縮,隻塔居然用了萬韌絲來限制雷爍的行動。
平安符就在隻塔手裏,雷爍面前的不遠處。
她不斷的想要揚起手來,拼盡全力的要去拿那個平安符。
很快絲線越來越緊,雷爍的胳膊雙腿,開始滲出血來,浸透了衣裳,讓人看得就心疼。
可雷爍還是揚手,她一定要拿到這個平安符!!
是爹給她的!
爹肯定來了!肯定來了!
隻塔從沒見過雷爍這麽執着一個東西,這個平安符到底代表了什麽?
溫清竹終于看不下去,伸手要去拿平安符。
在要碰到隻塔的前一刻,丹頓立刻伸手過來擋住。
在他要碰到溫清竹的時候,賀賴忽然出現在他身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丹頓大人,這符咒是我們大人送給雷姑娘的,既然四王子不願意雷姑娘收下,那我們大人收回來,有什麽問題嗎?”
溫清竹伸手,拿着符咒的另一邊,靜靜的看着隻塔:“可以還給我嗎?我可不是送給你的。”
隻塔回神,松了手。
正在這時候,雷爍哭着喊道:“給我吧!給我,他不要我要。”
隻塔這才回頭,看到了滿身血的雷爍,他的心狠狠一痛,仿佛被人插了好幾刀。
溫清竹拿回來符咒,忍着心痛,盡量平靜的道:“姑娘,你是四王子的人,他不想讓我給你,我也不能強人所難,以後要是有機會,再給你吧。”
她轉身要走,隻塔忽然站起來喊住她:“等等!”
溫清竹回頭,望着他道:“王子莫非想要搶人的東西?”
賀賴已經把手放在了腰間的劍上面,随時準備動手。
丹頓自然緊随其後,氣氛頓時劍拔弩張起來。
隻塔解釋道:“大人不要誤會,既然是你送給雷爍的,我怎麽會阻攔呢。”
溫清竹露出一個嘲弄的笑,把平安符遞給了雷爍。
她頓時緊緊握着符咒,滿心感激的道:“謝謝你!謝謝你!”
溫清竹看着她滿身的萬韌絲,語氣滿是鄙夷的道:“早就聽說隻塔王子愛民如子,沒想到這麽欺負一個小姑娘,看來也還真是好本事。”
“你——”丹頓怒氣瞬間升騰起來。
雷爍是什麽身份,她是不知道嗎!
還沒怎麽開口,隻塔立刻攔住了他,對他搖搖頭:對方是故意激怒你的。
重新落座後,雷爍抱着平安符,滿心喜悅,完全忽視身邊的人。
隻塔看着雷爍身上的傷,不知不覺握緊了拳頭。
這個玄爲道長到底是什麽人,居然能讓雷爍這麽開心?
剛才他檢查過,隻是普通的平安符而已。
溫清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手撐着下巴,一手輕輕的敲擊着桌面。
心裏不斷的盤算着,隻塔這是要鐵了心,留下雷爍。
身旁的隻塔和犁更波冬他們什麽時候吵起來的,溫清竹完全沒注意。
直到波冬走到了她面前,投下了一道陰影。
“大人,聽說你會中原話?”
溫清竹擡起頭來,對上波冬的視線,心裏浮起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那又如何?”
波冬轉頭看着隻塔:“那不如你也跟着四王子一起過去?”
溫清竹凝神道:“你們剛才讨論了什麽?抱歉,剛才我想我自己的事情了,并不知道你們都說了什麽。”
波冬正要解釋,賀賴搶先道:“他們最終還是決定把其莫車大人還回來,但并不是真的用雷姑娘去交換,而是假意交換,要把人都搶過來。”
聽完賀賴的解釋,溫清竹頓時嗤笑出來,看了隻塔波冬還有犁更三人一眼,淡薄的罵道:“你們都是白癡嗎?”
三個人誰都沒變臉,反倒是他們各自的下人臉色不太好。
溫清竹站了起來,指着雷爍道:“齊國人是柔然人那樣的蠢貨嗎?你真的認爲,你們能成功?”
不是溫清竹不相信他們,而是他們三個人各有目的,她擔心會傷了雷爍。
溫清竹轉頭看着雷爍道:“照我看,不如直接殺了她好,一個女人而已,哪有其莫車重要。”
已經回神的雷爍不可思議的盯着她。
隻塔臉色陰沉的道:“小水大人怕是在開玩笑吧?”
“我沒開玩笑。”溫清竹認真的回答道,“四王子你,可是個人物,你覺得你爲了這個女人壞事,值得嗎?”
不等他回答,溫清竹緊接着又道:“你去過齊國,知道他們的強大,雷爍對他們而言很重要,對你而言不過一個女人而已,巫祝大人那邊給你算了一卦,你是逐鹿天下的人,這個女人,注定是你跨不過去的坎!你确定要留下她?”
“等等!你說巫祝大人給隻塔算了一卦?”犁更是第一個站起來的,他意識到了對自己極爲不利的地方。
溫清竹轉頭看着犁更,笑道:“是呢,之前陸大人過來告訴我的,想讓我私下勸勸四王子,可惜四王子并不是真心實意的見我,所以隻好做罷。”
波冬倒是什麽如常,轉頭要回去坐下。